从县衙离开的人群,纷纷恢复到先前的角色。小孩子继续在街上打闹,妇人们则在院子里闲聊,男人们走进一幢幢各式各样的房子。
出城的路上刘三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跟在周春富身后,一旁的张五四用手肘碰了下他,然后给他使了个眼色。
刘三只好哭丧着脸,走到周春富身旁作揖道:“张老爷,都七月了,那上半年的工钱......”
“工钱?那块地被糟蹋成这样,你还有脸问我要工钱?”,周春富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刘三。
“可是当初不是只说了替您家种那块玉米地嘛。”
“对呀,然后按收成给你工钱,对不对。”
“是。”
“那现在的收成能有多少?”
“那......”,刘三无言以对,眼巴巴地看着张五四。
“张老爷,这都怪那些贼人,刘三替您家悉心照顾这块地皮,怎么也得给他些工钱吧。”
“好,王爷不是说了嘛,他会赔偿贼人造成的损失。所以等拿到王爷的钱,我就给你发工钱,啊。”,说完大摇大摆地向着城东南自己的宅子走去。
“这......”,刘三看着渐渐走远的周春富,一拍大腿懊恼地蹲在地上。
张五四朝着周春富的背影,啐了一口痰恨恨地说道:“周扒皮周扒皮,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嗨,家里就等着我这点工钱吃饭呢。”
“走吧,,这王爷的钱猴年马月才下的来,我家里还有些粮食,先借你度过这几日吧。”
“可你老婆子她该不会......”
“当家做主的人是我,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想反了不成!”
“刘三无以回报,给五四兄弟跪下了。”
“老哥使不得啊,您不是折煞我嘛。走,跟我回家拿粮食。”
“唉。”
周春富面色红润脚下生风,今天的事计划都在他的意料中,除了半路杀出个兴献王打乱了原计划,但最终的结果还是符合预期的。这不路过家门口那家熟食店时,便兴冲冲地走到柜台签,准备为今天的胜利好好庆祝一下。
“哟,这不是周老爷嘛,今天又来闻味儿来了?”
“你个老关,今天给我来三两猪头肉,再来两只卤猪蹄。”
“嗨,有喜事?”
“嘿嘿,秘密。唉,别小气嘛,猪头肉多来点瘦肉,还有那猪蹄,对就来这两只肉多的骨头小的。”
“不赊账哟。”
“哼,瞧你,我周春富是没钱的人嘛,三十文拿去。”,说着从衣袖袋里摸出三十文铜钱。
“好嘞。”
周春富又在隔壁的酒馆,要了一壶杜康酒,于是左手提着酒缸,右手拎着两个牛皮纸包,大摇大摆地向院门走去。
身后的熟食店老关站在门口,朝着酒馆的老板薛七问道:“唉,这周扒皮今天是怎么了,又买肉又买酒的?”
“不知道啊,该不会是纳了小妾吧。”
“小妾?看他家的狗瘦成那样,我有天扔了根骨头,你猜发生了什么?”
“怎么?”
“他那老婆子看到后,冲过来直接从狗嘴里抢了过去,说是回家熬汤喝!”
“哈哈哈,还有这事,这家人真是绝了!”
“要是瞎了眼去他家做妾,哪里还有活路吗!”
“是,不被‘啃完肉吸干血’绝对走不了!”
周春富家的狗看到他回家,摇着尾巴跟在后面,饥肠辘辘的它在外逛了一圈,都没有好好吃到什么东西。于是被那捆飘着的香味猪头肉,立马引起了它的注意。一些酱汁和猪油渗透了牛皮纸,欲滴不滴地挂在垂下的细绳上,它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没一会又有一点挂在了上面,就这样一直尾随着跟到了屋内。
“老婆子,老婆子,我回来啦!看我带什么回来了?”,周春富笑呵呵地站在客厅里。
“吵什么吵什么呀。”,丁氏扶着腰打着哈欠,从偏厅里走了过来,“你那宝贝儿子刚刚睡着,你不能小点声音啊!”
“噢噢噢,康儿刚睡着了呀,是我不是,是我的错。”
“什么味儿,这么想?”
“嘿嘿,你看这是什么?”,周春富将右手举了起来,却发现被什么绑住了,低头一看自家的狗正咬着绳子。
“好你个畜生,竟然敢偷食我的肉。”,说着一脚将狗踢向了墙角,只听见狗子惨叫一声消失在了屋外。
丁氏恶狠狠地看着狗子离开的方向说道:“真是跟那些贼人一样,就知道惦记咱们家的吃食,该死!”
“哈哈哈,老婆子呀,你有所不知呐。”,周春富笑呵呵地将酒放在桌上,因为没地儿了就把肉放在了旁边的矮凳上。
“我不知什么?”
“其实啊那些玉米都还在我们家呢。”
“什么?”
“你没发现院子里多了许多鲜嫩的玉米棒子?”
“是啊,这不是......噢,是你从地里弄回来的?”
“还是你聪明。”,周春富笑嘻嘻地用手指点了一下丁氏的下。
“哎呀,脏,都是油呐。”,丁氏用手一摸下巴,闻了闻手上的猪油花,伸出舌头竟然舔了个干净。
“这样即收回了粮食,又不用付刘三的工钱,这就是兵书上所说的一箭双雕吧。”,周春富洋洋得意昂着头,意犹未尽地舔着右手上沾到的猪油。
这时卧房里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正在打情骂俏的两人细细一听,立马停止了彼此的动作。
“都是因为你刚刚大吵大闹!”,丁氏嘴里嘀咕了一句,转身立马跑向了偏厅。
周春富连忙跟了过去:“岂能怪我呢,肯定是你没有喂我儿吃饱,他肯定是闻到我带回来的肉馋了,哈哈哈。”
就在周春富和丁氏进入卧房不久,刚刚离开的狗子又折回到了这里,见屋里没人便循着味儿,将矮凳上的两捆肉都叼走了。它叼着沉甸甸香喷喷的纸包,站在院子里四处张望,思量着找一安静之处享用。最后寻到谷仓间一处狭小缝隙,趴在地上咬破牛皮纸,舔着舌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衙役张清一溜烟地跑进了府内,门外的徐友凉引着朱道一等人,也慢慢地向知府衙门走去。刚过了二堂的大门,石谦便匆匆迎了过来,徐友凉见知府过来便退让到了一旁。石谦行至朱道一面前两三尺的距离,站定了脚步郑重拱手行礼。
“拜见王爷!”
“石知府免礼。”
“谢王爷!”,石谦起身看了眼女儿石岺,忐忑不安的新总算放下了,但在朱道一面前又不好发作训斥。
“上次向石知府借的东西,听袁先生说知府还没派人来取呐。”
“下官的一点心意,希望王爷能够笑纳,毕竟也是救人积德的善事嘛。”
“知府大人的心意本王领了,但是父王生前从来不拖欠压榨他人财物,所以还请石知府早日派人来取了吧。”
石谦脸色微微一热,带着些许歉意说道:“是,王爷,下官马上去办!”
“对了,这次来有件事情需要麻烦石知府,要向你再借点东西。”
石谦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请王爷明示,只要不违背大明律例,下官可以做主的,一定亲尽全力去办。”
朱道一笑着说道:“其实也算不上借,我们去屋里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