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早已打定了注意,见众人都不说话了,于是不经意地说道:“朱公子,记得你说过正就读于安陆府学。”
“正是。”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也以《相见》,作一首诗词歌赋如何?”
麻一郎在旁附和道:“朱公子学富五车,肯定应该不在话下。”
“我也想见识下公子的文采。”,张清笑嘻嘻地看着朱道一,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
袁霸和庞大海嘴上不说话,心里倒也是希望看看,这个藩王府的世子,到底有多少水平。
“既然大家想参加,我若是不解风情,岂不是搅了诸位的雅兴?!不过话说前头,若是中了花魁的心意,我可不会前去赴约的。”
王振哈哈一笑,摊手朝着众人:“朱公子这还没得中呢,就开始谦虚起来了。”
众人听闻皆哄笑起来,朱道一脸上虽有些燥热,也只好陪着一起自嘲。不过大家笑归笑,笑完之后每个人都绞尽脑汁,摘抄修改了些与题目相关的古诗句。
比如庞大海摘抄了李商隐,在《无题》中开头和结尾的诗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而王振则微改了李子怡,在《卜算子》中上半部分内容:‘我住长江源,君住长江口。日夜盼君归,同饮长江水。’
过了近半柱香的时间,朱道一依然没有落笔。他此刻正愁如何是好,毕竟在现代社会里面,早已就没了写诗的习惯。可当看到周围人的作品,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点子。虽然自己不会吟诗作对,可完全可以借用正德十四年后,所有流传到现代社会的文章。
思路一旦厘清之后,朱道一瞬间回忆起来。突然一首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随唐朝瓷器一起出土的小诗,在他肆意的挥毫中一蹴而就: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来世愿同生,永作比翼鸟。和鸣相伴飞,天涯复海角。有日老难飞,互抱栖树杪。老死化树藤,情根亦缠绕。
没一会先前的接待敲门进入,走在她前头的则是刚刚那位少妇,原来他们是过来收集文稿的。
“见过王先生!见过各位公子!”,公孙羽刚一进门,便地向众人行礼。
旁侧的张清和麻一郎,好似已丢失了魂魄一样,略显呆滞的目光打量着公孙羽。比起刚刚在旋梯上远远的一瞥,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位女子,早已褪去了少女般的青涩,全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韵味。
“羽姑娘,为何要亲自来取,安排个接待过来即可了嘛。”,王振将公孙羽请入座位,略带怜惜地看着她。
“王先生不知,前些日子有个小厮写了些个文字,对我们紫竹坊极尽辱骂之能事。气的当时的花魁摔门而出,为此妈妈就做了如此的安排。”
“竟然有如此狂妄之徒!”,张清看着公孙羽,义愤填膺地说道。
麻一郎也随声附和道:“要是被我撞见,定砍了他的手不可!”
“这位公子,您可有作品?”,接待走到袁霸面前,问道。
“没有!”,袁霸懒得理他,草草将其打发走了。
于是接待又轮流来到众人面前,检查那些落在白纸上的黑字,然后将符合规定的作品,放入一口精致的布袋。这布口袋的正面,绣着这个包厢的名字:落霞。而他的臂弯里还有几个,说明其他包厢里的人,也在刚刚应题做了文章。
“姑娘,这里已收集妥当。”
“好!王先生,各位公子,小女子尚需前往其他包厢,现行告辞了!”
“请!”,王振起身拱了供手,将公孙羽送到了包厢门口。
朱道一靠坐在窗边,除了接待过来询问时,礼貌性地回应了几句,全程一直保持着安静。他有些后悔跟着王振过来,毕竟出入这里的人太复杂,若是有去过安陆府的人,认出自己可就麻烦了。
张清看着公孙羽远去的背影,意犹未尽地喃喃自语道:“这羽姑娘好美啊。”
“那还用说?那几年追求她的人,都快排到汉水口了。”,麻一郎操着略带口音的话,不屑一顾地看着张清。
“那为何如今?”
“嗨,当年她相中了一位落魄公子,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不惜自己花钱获得自由身。可惜那卑鄙小人,只不过贪图其美色和钱财。半途欲将其买入青楼,好在她及时发现了踪迹,寻着个机会便逃回了紫竹坊。从此便不再留恋世间,紫竹坊的妈妈也不愿为难她,只让她做些小事打发时间。”
张清摇了摇头哀叹到:“妾有意,朗无情,可怜可怜。”
“所以说人啊,绝对不能一概而论,否则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麻一郎摸了摸腰间的刀把,感慨良多地看了看紧闭的厢门。
王振看着麻一郎,有些惊讶地说道:“一郎,你怎么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历史已经无数次地告诉我们,即使把真理贴满整条大街,人们也会为了满足心中的那点欲望,将其抛诸脑后并忘得一干二净。”
“来来来,喝酒吃肉!”,麻一郎抽出腰间的手臂,大幅度地抖了抖宽松的袖子,试图将自己从之前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先前众人进入包厢后不久,侍女就端来了王振常喝的东阳酒。在公孙羽走后不久,陆陆续续又上了几道菜:齐鲁的乌鱼蛋汤,川府的麻婆豆腐,岭南的白切鸡,的八宝红鲟饭,苏杭的东坡肉和荷叶粉蒸肉,洞庭的剁椒鱼头,徽州的翡翠虾仁。大大小小的碗碟,早已摆满了一大桌。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王振举起手中的酒盅,嘴里不经吟唱起李白的诗句,“来,干了这杯兰陵美酒,祝我们今晚有人中魁。”
“好!干!干!干!”,众人闻声纷纷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袁霸带着张清、庞大海,与王振推杯换盏的时候,朱道一却异常安静地坐着。他的内心正在盘算着一些想法:自己刚刚脱离宋文杰的顺丰号,却又落入了这间挂着‘落霞’牌匾的包厢。
面对着这位稳坐中军帐的王富贵,朱道一猜测着他后面的举动,他得小心地隐藏自己的身份。而这个此刻异常敏感的身份,既是那个兴献王府的世子,也是那个五百年后的朱道一。
就在朱道一苦思冥想之际,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一下推开。屋内热火朝天的气氛,也就在此瞬间暂停了一般,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门口。
“羽姑娘,你怎么又来了?”,王振见来人是公孙羽,连忙离开桌位起身迎接。
“我来这里,就是想确认下,这首诗是哪位公子所作?”,公孙羽从布袋里,默默地拿出一张白纸,并将其展开在众人面前。
王振等人立刻明白,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连忙顺着文字念了出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