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羽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在铺着红毯的大理石地面上,穿过两侧人头攒动的人群。在她的身后,迷迭香的味道弥散开来,令原本头昏脑涨的朱道一,逐渐平静和清醒了起来。在众人欣羡的目光中,明艳动人的少妇和稚气未脱的少年,堂而皇之地登上了那架旋梯。
在旋梯中间的平台上,一位女子款款上前,只说了一句‘公子得罪了’,便仔细搜查了他的衣服来。朱道一心里觉得好笑,难不成自己长得如此凶恶,还要在面见花魁时被搜身吗!其实他并不知道,先前辱骂花魁的人,在护卫前来制止时,到底双方发生了什么。
女子检查完毕后点了点头,公孙羽才继续带着朱道一,往云层中的那扇门走去。进入那扇木门内,身后原本嘈杂的世界,一下子就瞬间安静了。没想到这里面还别有洞天,一座凉亭矗立在正中,耳畔能隐隐听到水流的声音,不时还有些鸟鸣声徐徐传来。
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朱道一跟着来到了凉亭内,那里正端坐着一位白衣女子。她的面前垂着一帘薄纱,迷迷糊糊能辨别出个人形,至于五官根本就看不清楚。
“小女子李湘君,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一阵柔声细语透过薄纱传来,对面的朱道一全身为之一振。
“回小姐的话,在下安陆朱道一。”
“噢,原来是朱公子。来武昌是不是很久了,对这里的各家艺馆,应该都挺熟悉的吧?”
“在下不才,今晚路过武昌,友人招待至此。”
“朱公子是第一次呀......”,纱帐后迟疑了几秒,随后又慢条斯理起来。
“小女子今日看了公子的小诗,用词虽朴实无华,却字字彰显炽热之情。当时就觉得写就这首小诗的人,必定是一个拥有故事之人,故冒昧地邀公子前来畅谈一番。”
“噢,姑娘有什么疑问,如果方便的话在下一定解答。”,朱道一听闻对方只是好奇,原本紧张的心情终于安定了下来。
“朱公子做的这首小诗,题目是否已经想好吗?”
“当时有感而发,并未思考题目。”
“既然如此,那就暂且定为《无题》吧。”
“也可以。”
“好。”,李湘君隔着纱帐微微一笑,身旁的侍女随即拿来一个瓷瓶,轻轻地放在了她面前的案几上。
“朱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你是否能够相助?”
“姑娘请说。”
“请帮我在这只瓷瓶上,题上《无题》这首小诗。”
朱道一听闻顿时放下了戒备,他真担心对方又要吟诗作对。到时自己又得搜肠刮肚一番,去搜寻那些未来世界的文章,然后恬不知耻地挂上自己创作的名号。
当朱道一还在纠结时,公孙羽悄无声息地,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她那一身红色的裙衫,在这座素雅的凉亭里,显得格外的光彩夺目。
“公子请。”,公孙羽微微侧身,左手向前一探。
朱道一只好默默跟了上去,他感觉在公孙羽的身上,有一种他不愿去违背的气质。凉亭只有前后两个出入口,左右两侧是由石木组合成的栏杆,那一帘白色的薄纱两头就固定在两端。
转到薄纱帐后的朱道一,才发现石质的案几上,放着一把精致的古筝。刚刚那阵好似空灵的鸟鸣,竟是眼前的这位少女,用青葱玉指弹奏出来的。旁边一只鎏金瑞兽的香炉,正吐出袅袅的青烟,萦绕在李湘君和侍女的四周,自己仿佛突然闯进了险境一般。
“明月,将笔交给公子。”,李湘君挥了挥衣袖,算是邀请朱道一入座了。
“是,小姐。”,明月领了命,将朱道一引至另一处。那里还有一个桌子,上面放着一只未烘烤的瓷瓶胚子。
朱道一左手拿着笔,右手转动着胚子下方的轮盘,仔细端详瓷瓶上的空白区域。他思索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渐渐感觉到后背上的凉意,以及脸上逐渐升腾的燥热。于是心一横便在瓷瓶上,洋洋洒洒地写上了那几句小诗,完工之后将笔丢在了桌子上。过来收拾的明月一脸不悦,但是李湘君在也不好发作,毕竟朱道一是自己小姐请来的客人。
“公子,你看那边的花儿。”,李湘君见朱道一写完了,随即又指着凉亭下,那一只只花盆里的月季。
“哦,那个好像是月季。”,朱道一顺着手指望过去,果然那里花丛锦簇。
“可惜最近天气太热,花儿都谢了大半了。”,李湘君又怜又惜地说着,眼神特意瞟了眼明月。
“公子,不如以此情此景,再作一首诗如何?”
“这个......”
“公子若是做不出来,也不必难为自己,明月也就顺便说说而已。”,李湘君假装出来结尾,实在心中打着另一份注意。
“小姐,不要着急嘛,在下正在寻找灵感。”,朱道一本不想应答,可是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不做出点回应岂不是被小瞧了。
“明月,拿纸笔过来,这次我亲自为公子誊写。”
“是小姐。”
朱道一背着双手,在凉亭外的空地,来回有节奏地踱着步子。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李湘君虽坐在凉亭内,但是双耳可听得真切。就在朱道一刚念完一句,下一句尚未开始吟诵,她就在笔精墨妙间挥洒完毕。最后一个花字写完,她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已经记不得有多久,被如此真切的句子震慑心灵了。
“这次朱公子有想好题目吗?”
“嗯......就叫《定庵杂诗》吧。”
“定庵?嗯,这个题目取得秒。明月,快来将这首诗挂起来。”李湘君兴奋地将纸展开,任由四周的凉风将墨迹吹干。
趁着面前两个女子忙碌,朱道一终于可以环顾四周。原来这里是一处室外平台,江对面的龟山隐约可见,城内的夜景举目望去,几乎可以尽收眼底。然而四周搭建起来的围墙,却将外界的目光全都屏蔽了去。
正当他惬意地乘着凉风,欣然着四百年前的景色时,突然身后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公孙羽见状连忙跑过去,和明月一起护住那位今晚的花魁。原来不知从房顶的何处,竟然跳下来一个满身酒气的男子,嘴里骂骂咧咧地就朝着公孙羽而去。
也不知道那李湘君哪来的勇气,竟一把推开面前两人的防护,只身一人朝着男子颐指气使地喊道。想来她李湘君也是武昌人,骨子还是有一股桀骜不驯。上次被人气伤了身体,一直憋着口气要报仇。这不正好来了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她当然要出一出心中的恶气。
可就在李湘君举着手臂,准备发泄愤懑的情绪之时。那男子只一挥手臂,很轻松地就将她打倒在地。不凑巧的是楼下的黑衣人,闻声也及时赶到这里,见状一窝蜂地拥了上去,将该男子按在地上一顿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