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时分,太阳还挂在西山之巅,顺丰号沐浴着灼灼余辉,抵达了中点站武昌。在城外的码头上,卸了一部分货物后,船工们又装上了些木箱。因船要在这里停上一夜,众人忙完手里的伙计,便熙熙攘攘地结伴上岸。
循着往日常去的花街柳巷,跑去喝上一夜的花酒,再做个逍遥快活的春梦。若是有相好住在城里,则常常辞谢他人的邀请,独自去买些脂粉银钗。而像覃风这样早看穿红尘,毫不留恋世事的人,唯有至亲至爱之人的安危,才搅动得起心中的波澜。
宋文杰站在甲板上,四处张望着人群,想从中发现那个要找的人。朱道一远远地看到,知道袁霸他们也该出来了,于是就无意地走到了他的身旁。
“宋先生,今天的手气不错吧?”
“哈哈哈,朱公子见笑了,宋某和船上的几个伙计,下午反而是疏了些财。”
“喔,那肯定是庞大黑和张清手下没留情咯。”
“看来朱公子对手下人还是不理解啊,袁官人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开始故事输了些迷惑自身实力。等到最后几把的时候突然发力,不仅赢回了先前的本钱,还攒下了不少今晚的花酒钱。”
“噢,还有这事,那等会见了他,肯定今晚上让他做东。”
“是的是的。”,说完宋文杰又开始四处张望,扫描着船上和岸上的行人。
“宋先生是在找什么人?”
“先前我叮嘱过周奇,让他下舱找我,可到了这会还不见人影。”
“宋先生不用着急,船刚刚靠岸的时候,我就碰到了周奇。”
“噢,那朱公子可否告知他现在何处?”
“我看他匆匆忙忙地上岸,手里还揣着些东西,闻着味儿有点像胭脂。”
“这个混账东西,竟在这里养了相好!等会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哎,宋先生,千万别动怒。尤其是别因为这种人,气伤了自己可不划算哟。”
“哈哈哈,让朱公子又见笑了。”
这时庞大海和张清围着袁霸,一左一右地簇拥着走了过来,只见那支装银两的口袋,如今好像更加鼓胀了许多。
“公子。”
张清和庞大海看见朱道一,连忙拱手作揖行礼。这一举动当然没逃过,一旁宋文杰的眼光,他对朱道一的身份再次产生了兴趣。
“公子,你知道今天谁笑到了最后?”,袁霸的脸上喜韵未消,神神秘秘地问向朱道一。
朱道一看了眼宋文杰,然后带着好奇的表情说道:“我猜是庞大海。”
“哈哈哈,公子你猜错了,是我!”,袁霸抱着那个口袋,仰起脖子放声大笑起来。
“袁兄弟果然厉害!厉害!”,一旁的张清和庞大海,连忙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公子,我们这会到了武昌,我知道你心里有事着急,但有些事是急不来的。不如今晚我们去兰桂坊,找几个美艳的小娘子,喝上几杯花酒如何!”
“甚好甚好!”,庞大海和张清激动地,连连在旁附和赞同。
“宋先生,要不和我们一起?”
“多谢朱公子和袁官人的美意,可惜宋某还有要事在身,恕今晚就不能陪在左右,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宋先生言重,那好我们就不挽留了,请便。”
“告辞。”
“告辞。”
朱道一原本想借由袁霸请客,将宋文杰带离顺丰号商船,这样中途自己再偷偷返回,可保莽中梅和邓玉淑顺利逃出。如今宋文杰龟缩在商船上,自己也没法接近关着她们的舱室。就在一筹莫展之际,王振和麻一郎不知从何处,也来到了宽敞的甲板之上。
王振面带着微笑,远远地拱手道:“朱公子,我来赴约了!”
“赴约?”,朱道一有些疑惑地看着王振。
“朱公子难道忘了,昨晚我可是答应你,到了武昌带你去看看花花世界的哟。”
“对对对,若不是王先生提醒,我可能就忘记这事儿了。”
“那走吧,我知道一个地方不错。”
“现在?”
“对呀,这会过去正好赶上,店里的招牌上来,晚了就连汤都喝不到咯。”
“不知王先生说的是哪家酒楼?”
“哈哈哈,那可是紫竹坊,普通的酒楼可比不了!”
“紫竹坊!”,张清和庞大海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你俩也知道紫竹坊?那里有什么美酒佳肴,值得王先生如此挂念!”,这下朱道一更加疑惑了,可看向张清和庞大海,他俩只一个劲的傻笑。
王振在旁神神秘秘地催促着:“朱公子,到了紫竹坊你就知道了,这会我先买个关子。”
“王先生该不会把我卖了吧!”
“哈哈哈,朱公子你又说笑了,我岂敢对官差下手哟。再说你身边的这几位,也不是寻常之辈啊。”
“那我就放心了!”,朱道一哈哈大笑,微微拱手说道,“那就有劳王先生带路了!”
“马车我已备好,请!”
“请!”
昨晚江边的那一场欢宴之后,宋文杰曾找到最后登船的王振,提醒他小心应对朱道一等人。王振本不想理睬他,甚至心里还有些恼怒,但还是没有因此发作,打破当晚那段好兴致,只平静地说了句自有打算,便将宋文杰打发出了房间。
此刻,躲在舱室里的宋文杰,正看着甲板上的王振和朱道一。他心里清楚自己偷干的事,可能王振已经有所察觉,难道这次联合官府实则是拿自己的把柄?!当他心里产生这一个念头之后,昨天至今的所有都好像合理起来。官府原先莫名其妙地举动,更像是安排人随时拘捕自己。
宋文杰越想越紧张,额头上的汗珠骤生,但除了凉意并无燥热。思索了一盏茶的功夫,眼看着周奇不知何时归来,只得起身出了舱室,一个人跑上了岸去。
“狗东西,真是要你干活了,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宋文杰嘴里咒骂了一句,愤愤然地找了匹马,朝着武昌府衙飞奔而去。
知府衙门外除了站岗的衙役,路过的行人别说驻足停留,连正眼看下正门都心有余悸。一阵马蹄声从街道上传来,门口的衙役见多识广,知道定是朝着衙门而来。果不其然,宋文杰手里拿着一张告示,跌跌撞撞地来到衙役面前。
“我要见知府大人!”
“你有何事?”
“我看到扶桑人王振到了武昌,我要向知府大人举报此事!”
“什么,王振来武昌了!”
“正是,还请官爷劳烦通报。”,宋文杰说完知趣地,从袖袋里摸出两粒碎银。
衙役掂了掂碎银,朝着宋文杰笑着说道:“好说,在此先行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