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远没能成为了然剑庐的剑客。
有时候雄心壮志的设想被现实的冷水浇灭后,带来的往往是释然,是“哦,我就知道不行。”可是对于李定远来说,没能拜师成功就意味着报仇很难,意味着他可能不得不再折返荆州,去找刘复礼去,寻求帮助。可是几天前还当着人家面夸下海口,李定远真的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再去找他。
无奈之下,李定远又在了然剑庐借宿了一晚,第二天便被李同舟送到石门外了,看着近在咫尺却没有理由再踏进去的石门,看了看在一旁守剑亭打坐冥想的陆行云,李定远只得回头,下山去了。
一旁的李同舟看着李定远走远的身影,又看了眼打坐的陆行云,张口问道:“陆师兄不觉得惋惜?”
陆行云还是保持着打坐冥想的姿势,轻声道:“大可不必。”
李同舟听了,只得摇了摇头笑了笑,便转身走了。
荆州荆王府
在诺大的荆王府东北角,一处院落中,一身劲装的刘复礼正迈着稚嫩的步伐,打着一套半生不熟的拳法,惹得一旁高大的武师连连摇头。这个小新安王世子当真没有什么练武的天赋,天赋再寻常的孩子,练了这么多天,也早该会了,可是他却再怎么努力,只能打的个半吊子水平。看着刘复礼满头大汗,却咬牙坚持的精神头儿。武师也有些心疼了,刚准备抬手叫停,刘复礼却好像料到了一般,对着武师说道:“关师傅,不用停,若不是我愚笨,这套拳早该会了才是,若再因为些许辛苦便偷懒,如何有所成就?”
看着刘复礼坚毅的眼神,关七点了点头,便再度纠正他的动作,规范他的身法,嘴中还不断念叨一些自己的经验,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世子,虽然练武的天赋不怎么出众,可是这份大毅力大坚持,才是成为一个武道宗师所必备的条件。
就在院落的不远一处阁楼之上,荆王关骠和他身边的一个文士正看着刘复礼在练拳,看着那个十三岁的孩童,奋力的挥出每一拳,挺直每次腰。关骠不禁感慨道:“我若是能有一个这般的儿子,那真是百年无忧,关家之幸了。”
“新安世子不过是逢大难,有大仇,所以比别的孩童更加发奋而已,王爷又何必妄自菲薄,王爷膝下世子殿下勇冠三军,几位公子也是弓马娴熟,尊兄重礼。王爷何止是百年无忧,是千年万年的无忧,这又何止是关家之幸,是荆州和天下的幸运啊。”说话的正是荆州名士,襄阳蒯家的蒯合,现为荆王府主簿。
关骠哈哈一笑,看着蒯合:“无咎兄真是一张巧嘴好似灵丹妙药,今日我要与无咎兄再在棋盘上战个三百回合。”说罢,便回身走在前头,蒯合微笑的跟在后面,张口说道:“王爷,吴郡太守刘希发来急报,说孙得安已经攻过了鄱阳一线,兵锋直逼江东腹地了。”
关骠边走边答:“无咎兄何意?”
蒯合说道:“孙得安看似势大,不过是乡野土豪,骗破豫章,突袭长沙,都是用的些阴谋诡计,不值一提,但是那个建安侯黄涛,同为靖难名臣之后,他先祖黄忠不过第四,却屡屡与王爷为难,根本不把我们荆王府放在眼里,不如让孙得安好好闹上一闹,最好把黄涛也扯进去,闹得个鸡犬不宁,我们再发兵镇压,不就正好可以杀鸡儆猴,以正视听了么。”
关骠点点头,又问:“那如果孙得安真的把刘希和黄涛吞并了呢?”
蒯合笑了笑:“若真的有这般荒唐事,那我们就可以尽起三军,趁着孙得安大战刚歇,兵疲马乏,兵出江夏、武陵,南北夹击,借着除贼的名义掌握整个江东,到那时,王爷也不必再害怕那什么诸葛良了。”
关骠停下脚步,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蒯合一眼。蒯合也不闪避,二人四目相对,登时笑了起来。
就在荆王府外,诺大的襄阳城中,在一处富丽堂皇的酒楼里,二楼的雅间中正传来酒楼护院的叫骂声。一看骂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与李定远树林外相遇的川蜀中人魏长歌。
魏长歌正被人扯着领子痛骂着:“你这狗材,吃霸王餐吃到我们头上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告诉你,今天若是掏不出酒钱来,我打折你的腿!”
魏长歌醉眼朦胧,一身衣服被扯的东歪西斜,就这样,还不时的趁着抓着他衣领的护院不注意,偷偷的嘬一口手中酒壶里的酒。呵斥说道:“你们这般有辱斯文,让别的宾客听见岂不笑话你们不知礼数!”
护院们都给气笑了,吃霸王餐的跟你讲礼数?一旁的收钱小厮讥笑道:“客官不要惹人发笑了,还是快快掏出酒钱来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魏长歌摇了摇头,摊开手:“莫说五两银子,便是五个铜板也没有,不过我说话算话,你们若放我走,明日我便送十两银子过来,与你们清账。”
小厮冷笑连连,说道:“这里是荆王府世子的产业,莫说明日,这里连等你半个时辰的道理也没有!给我打!”
一众护院伸手便要对着魏长歌打去,可也不见那魏长歌躲闪,只是兀自的喝了口酒,写意的很。
“停手!”突然门外传来了一声呵斥,护院们和小厮一惊,都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见门外推门进来了一个男子,年龄与魏长歌相仿,却已经是满头白发,一身华服,好不惹眼。
众护院和小厮一见来人,都立马躬身请安,口中恭敬道:“小的见过杜大人。”说罢纷纷束手恭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这个白发男子姓杜,名野。现为荆王府宾客,是关骠十分敬重的高手,几年来一直护卫荆王府平安无事。所以整个襄阳城的百姓都对这个杜野敬重有加,加上此人少年白发又生的英俊,襄阳城里围绕着杜野,倒有不少小说话本流传,算是半个神仙人物了。
杜野看着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坐在那里喝酒的魏长歌,气不打一处来,从胸中掏出几两银子,也不细数,都丢给了那个小厮。小厮一见可吓坏了,连连叩首,绝计不敢收银钱,只是带着那些护院急忙退出了房间,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杜野沉默着,看着在那里喝了一口又一口的魏长歌,叹了口气:“仲卿既然来到襄阳,为何不来找我?”
魏长歌,字仲卿,又饮下一杯酒,看着站在那里的杜野:“不去寻你,你不也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