嵯峨山了然剑庐
嵯峨山自首代夫子周染在此地开宗立派后,已经一百二十余年,历经四代夫子治理,成为中原武林首胜之属,乃天下剑客的圣地。
李定远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叫李冒顺,不管他叫李冒顺或者叫李定远,哪怕他听了再多刘复礼的描述和赞许,听了再多的话本故事,他终究是个街边卖艺的文盲后生,他绝难理解到了然剑庐对于那些游侠士子意味着什么,更无法体会一名剑客登上嵯峨山时的心情。
就好像一个乡下的苦哈哈,和一个城里的富商士绅,二者理解的皇帝一样。广义上讲,都是一个人,可是真的追究起来,是一个人么?苦哈哈或许知道,皇帝老爷或许住着比县官还大的房子,吃不完的白米白面。富商则知道,皇帝不仅有吃不完的粮食,还有享用不尽的富贵,睡不完的女人。士绅们就更懂一点了,他们或许知道,皇帝并不想睡那么多女人,吃那么多粮食,享那么多富贵,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李定远就像一个乡下的苦哈哈,来到了了然剑庐这座“皇宫”。他跟在李同舟的身后,上次登山时候的愉悦氛围,好像不见了,一直很好相处笑语也多的李同舟,这时候却很少说话了。李定远被他这种神色一带,也变得有点严肃起来。
一天门前,那块解剑石还伫立在那里。
正书了然剑庐
背书无远弗届人间小我
拾阶而上,不消一会儿,李定远便远远的看到了守剑亭,陆行云正在那里打坐冥想。那柄破布剑就横在膝盖上。李定远想打个招呼,却被李同舟伸手制止:“陆师兄天生耳聪加上内功超绝,我们近身时便已经知晓了,不必打招呼。”说完便向陆行云躬身一拜,李定远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陆行云好像未卜先知的动作,也点点头,学着李同舟躬身一拜。
陆行云好似并未看到一样,只是接着打坐,沉默。李同舟见怪不怪,只是领着李定远进了山门。
熟悉的了然剑庐,李定远故地重游,心情却大为不同,他把这里当成了李定远叱咤江湖的起点,是李定远复仇大业的第一个五年计划。比起刚来到这里的好奇和忐忑。现在李定远心里是充满了豪气和激情的。
李同舟先是把李定远带到了寒天剑庐,寒天剑庐是了然剑庐五大剑庐中人数最多的一个,庐内弟子足有两百多人,也是平时承担杂货劳役最多的剑庐,所以收徒的标准比较低,加上他们的庐主黄东离是了然剑庐第一酒鬼,很多人知道了其中关窍,便总是趁着黄东离喝醉的时候拜师,总有能蒙混过关的。这也是寒天剑庐人数最多的不可告人的原因之一了吧,因为黄东离几乎天天喝醉。
李定远被李同舟带到这里后,就在这座两层的小楼面前等着,而李同舟,则像屁股着了火一样,撒丫子溜了。他这一跑,李定远心里顿时忐忑了起来,这架势看来这未来的师父,在他的徒弟心中形象一定十分严厉伟岸吧……
约莫等了两盏茶的功夫,李定远听到身后大门打开的声音,直觉得周围顿时酒香扑鼻,李定远不敢回头,心里却不禁想象到,打开门的一定是个长手的酒坛子,而且还没盖上盖子。
脚步声传到近身,李定远才敢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了看黄东离,霍,好宽的坛子,不不,好肥的胖子,只见的黄东离也没什么了然剑庐寒天庐主的风范,半敞着上衣,满脸的胡子,下半身皱皱巴巴,还扎着一圈“裙子”,酒葫芦做的,叮叮当当甚是好听。
大胖子黄东离正在酒兴上,被弟子告知有人拜师,本就有些不喜了,一看又是个半大的小子,身上还有些武行的痕迹,以为是什么世家派过来碰运气的武夫弟子,更加不喜了。便沉声问道:“你是来拜师的?”
李定远听到黄东离发问,便立马放下了心中坛子胖子的想法,立马抱拳道:“请上师收我为徒!”黄东离也没回答,而是走了两步,走到了李定远身前,再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便又问道:“你姓甚名谁,会些什么,为何拜师?”
李定远直起上身:“小的姓李,名定远,关中新安人士,打小就熟悉兵器,会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黄东离一听这小子还在这吹上了,伸手打断李定远的朗诵,问道:“为何拜师?”
李定远坚定地握了握拳:“报仇!”眼神坚定,双目似火,仿佛胸中有猛虎,正欲飞张而出!
黄东离:“哦。”
李定远愣住了,这么坚定地理由,怎么好像并没有打动黄东离,黄东离扣了扣耳朵,抬手喝了口酒葫芦里的酒,吹了口酒气,冲李定远摆了摆手:“你去别的剑庐初问问吧。”
李定远站起身来正要再说什么,黄东离哼了一声,一道光闪过,李定远发觉自己竟然瞬间便站在了门外。
望着紧闭的大门,李定远木然的看了一会儿,便转身走了。门里黄东离早早躺在小楼的屋脊,晃晃悠悠的喝了口酒,啧啧回味。
李定远找到了不远处等后的李同舟,知道李定远没被黄东离收徒,李同舟也没奇怪,只是可惜了一句,就带着李定远来到了第二座剑庐,拨竹剑庐。
拨竹剑庐是了然剑庐中的第二大剑庐,有一百七八十人,以研究剑法,多出奇功闻名,拨竹剑庐庐主是林深散人嵇涛,为人生性散漫却嫉恶如仇,是了然剑庐在世间名头最大的一位庐主了。结果李定远没等见到嵇涛,便连代为授课的拨竹剑庐大弟子封海的眼都过不了,被封海好言拒绝了,弄得李定远颇有些心灰意冷。
等到李同舟又带着李定远去了千岳剑庐,被千岳剑庐的授业长老婉拒,直言李定远一没有剑道天赋,二没有铸剑恒心,不需要在嵯峨山浪费时间了。李定远的脸越发阴沉了,李同舟只能笑呵呵的打着气,说不是还有没去的剑庐么?
结果最后是女弟子甚多的抚泉剑庐,还没等说明来意呢,便在门口吃了女弟子好几个白眼,抚泉剑庐庐主,是了然剑庐出了名的严师,霁月真人,常年掌管刑罚,自家女弟子还好点,连别的剑庐的女弟子都特别怕她,更别说男弟子了,所以抚泉剑庐中绝大部本都是女弟子,甚少有几个勇士,还都是修女子剑的“妙人”。
最后结果不言而喻,就李定远这个一身枪法,带着刀,来剑术名山拜师的人,着实不让人讨喜。
等到李定远垂着头从抚泉剑庐出来时候,天色已经向晚了。他只能鼓起最后的希望,冲李同舟说道:“走吧李师兄,带我去最后一处剑庐吧。”
李同舟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莫叫我师兄了,定远,这就是最后一处剑庐了。”
李定远惊讶的看着抚泉剑庐紧闭的大门,问道:“不是五大剑庐么?”
李同舟点了点头,伸手指向嵯峨山最高的那处山峰,云雾在黄昏的照耀下,分外美丽,显得那缥缈山峰格外雄壮,高不可攀。
李同舟道:“夫子剑庐从不收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