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太阳高升,李定远方才醒来,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悔悟自己错过来清早上山拜师的时辰,而是做贼一般从木门外探出头去,四下打量,寻寻这后院之中,有没有薛小娘子的身影,只看见薛福忙忙碌碌前后提着木桶打水做饭。心下有些失望。
李定远整了整衣衫,尽量把自己打扮的像个高手大侠。开门走了出去,装作每日习惯一样的练几手平时耍的顺溜的把式,耍的是舞舞生风,看的旁边打水的薛福都放下水桶,拍手叫好。
看着薛小娘的弟弟如此的崇拜自己,李定远更来劲了,用游蛟把把式耍的越发花哨,也不知道燕飞在泉下有知,知道自己把爱刀托付给这么个玩意儿,会不会气的再死过去一次。
也许是厨房等的时候久了,薛小娘子终于来到了后院,来寻自己打水打了一炷香的弟弟,便登时看到昨天那个呛了自己一身酒的客官在这里上飞下跳的打把式,就差收刀拱手向周围要赏钱了。小娘子吓了一跳,急忙绕过正帅的起劲的李定远,过去把弟弟搂在怀中,生怕李定远一个失手,伤了自己的弟弟。
李定远只好悻悻的停下手,冲着二人抱了抱拳,学着话本里翩翩公子的口吻:“清晨习练,多有冒犯,请小娘子小公子海涵。”
薛小娘子只是上下打量着李定远,点了点头:“客官不必客气,若是客官想要继续练武,后面有一处柴房,很是宽敞。”
李定远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朗声道:“不必了,已经练完了,请小娘子备些上好的饭食,我用过后,便该……便该歇息一会儿了。”
薛小娘惊讶道:“刚起床便又要歇息么?”
李定远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回房歇息,是出去四处走走,看看,嵯峨山不是远近闻名么,我便去看看。”
小娘子恍然大悟一般的点点头,便带着弟弟提着水桶,去给李定远准备饭菜去了。李定远吐了口气,却又想起自己改去嵯峨山拜师才是,又看着小娘子的身影,便告诉自己,再住一天,反正银钱还够,再住一天,自己便去嵯峨山拜师,等自己学成神功下山,再来看薛小娘子。
等到李定远在前堂把薛小娘子端上来的饭菜吃了个精光,要不是有失风度他都想把盘子舔干净,薛小娘子上来收拾盘子的时候看着他吃饱了满足的样子,也笑了笑,心想这个富家公子也是真的不同,不像以前那些动不动就这不满意那里嫌弃的公子哥,而且他也不像以前那些公子哥一样,狼一般的盯着自己。倒也挺好的。
李定远目送小娘子又消失在后厨,他也整理心情,提着刀出门兜兜转转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嵯峨山一直是他心中的目的地,所以一路风雨,日夜兼程,可是到了于家村,心中嵯峨山的分量轻了,好似这才是他的归宿一般,嵯峨山倒成了他一处路过的地方,虽然是一处必须经过的所在,可终究是路过的地方。
看了看村落,看了看人家,沿着小路看过小河边的老树,去村子外的坡上看看新生芽的庄稼。看了看来往纷纷过客,看了看尘土旁几处野花。等到他看到炊烟四起,才发觉已经是正午时分了,便提着刀往薛农酒馆回走,一路上,他已经想好自己的家建在何处才最好了。
回到了酒馆,豁然发现,竟然有自己的熟人在这里,正是了然剑庐的李同舟,正在和掌柜的攀谈说笑着,李定远惊喜之余急忙上前去打招呼,李同舟倒是仔细看看了李定远,方才把现在的干干净净衣衫整齐的李定远和那个被陆行云带回山的小乞丐联系在一起,当即也有些惊喜。
李定远和李同舟当即坐下来,正值晌午,李定远又要去拜师了,以后和这李同舟那可就是同门师兄弟了,关系要早早的打好基础,赶着饭点李定远就干脆请李同舟吃饭。特意的请他尝了尝薛小娘酒。
看着清秀美丽的薛小娘,在看看李定远那一副没出息的模样,大概也能明白个两三分,李同舟没点破,只是促狭嘲笑李定远两句,李同舟告诉李定远,他这次是下山买些吃食,顺便给同门师兄们带点东西的,日落之前就要赶回去。
李定远也毫不避讳的提起自己想要拜师了然剑庐的想法,李同舟笑了笑说道:“剑庐虽然名头大,但在收徒一事上从未拘泥一格,比如我,就和你一样,是自己寻上山去,师父他老人家看我有天资,便收我为徒了。再比如陆师兄,乃是师父下山云游办事时,在路边救活收留的。再比如狸儿,他是长老的孩子,所以天生便是了然剑庐的弟子。拜入门下的方法有很多,但是真的拜进门中的人很少,你若是想成为我的师弟,心性、毅力、天资缺一不可。了然剑庐天然随性,但是对于犯戒的弟子责罚却无比严厉,你可有准备么?”
李定远看见门帘后面,薛小娘子正侧着耳朵偷听着,登时豪气干云,用力点头,对着李同舟郑重说道:“没有三两三,不敢上剑山!”李同舟笑骂道:“你少拿话本里的话唬我!”
二人用完了午餐,李定远便向装柜的结了账,收拾了一下,便向掌柜和从后厨探出头来的姐弟俩抱了抱拳:“多谢几日店家款待,咱们山水有相逢,相见必有期!”说罢,便拿起游蛟,跟着李同舟直奔嵯峨山去了。
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掌柜的笑了笑,捻了捻胡须心中算着自己挣了几钱几厘,薛福则眼神中透着光彩,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定要成为和这位大高手一样的侠客。
而薛小娘,则是看着那个硬憋着不肯回头的身影,脸上挂着笑容。
尘世间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相遇,却总是一个个魂牵梦绕的开始。
开始的又岂止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