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恢见这小将不断打量着李雪儿,伸手将李雪儿拽到自己身后。
“哈哈!”这小将见状反倒笑出声来,朝着李恢拱手说道:“李员外莫慌,本将知道你持家不易,况且这二十万石确实也是不少。我这人最见不得好人难过,此时心中倒有个法子给你,不知员外可愿意一听?”
“愿意,愿意。”李恢见这小将态度有些缓和,急忙回应。
“襄王最爱美人,我看你这姑娘倒是生的标致,面有福气,不若将他献于襄王。襄王高兴了少了几万石兴许也就不追究了,这姑娘也能有个进身的道路,从此你家飞黄腾达也未可知。”小将面带微笑,再次将目光落在李雪儿身上。
“这……”
“这……”
李恢与许琛同时发出声音来,却是怀着不同心思。
对李恢来说,这小将看似给了他一个出路,实则是搭上这貌美的李雪儿,好让自己在襄王面前能够交差。而对于许琛来说,这小将直接将李雪儿许给襄王,一下子把自己的路堵住了,让他没办法再惦记着,许琛便只能认真当差,避免因为一个姑娘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小女微贱,怕配不上襄王殿下,还望将军三思。”李恢急忙说道。
那小将又上前一步,凑到李恢耳边轻声说道:“如此便给了许将军如何?”
“啊!”李恢大惊失色,顿时没了奈何。
“咦!你这厮是何道理?”许琛心中不快,气冲冲的说道。
“大哥莫急,还需时刻谨记襄王命令!”小将再次搬出襄王,又急忙走到许琛面前低声说道:“襄王亟待粮草,将军且收心思,来日我必寻些貌美的奉上。况此女子确实美貌难得,定能合王上口味,哪日倦了,何愁不赐给将军。为人臣者,当先思虑主公之需要,岂能自行先享用了。”
这许琛一介武夫,性子最直,对襄王也最忠心。见小将说的也在理,瞬间改换了态度,见李恢犹犹豫豫不肯答话,反倒怒了,大声骂道:“你这厮有甚犹豫,伺候襄王乃是你这姑娘天大的福气,再有迟疑,人抓也抓了,粮食也不可少。”
许琛说完便又要拔刀,依旧是小将按住。
“一两日便要返程,快去给姑娘准备!此时兄弟们饿了,快去准备些酒肉来。”小将喊道。
李恢瞬间明了,更不愿在堂屋内停留,急忙带着李雪儿离开。
“莫要动些别的心思,免得误了你这一家的老小性命!”身后许琛恶狠狠的说道。
李恢心中害怕,更加快脚步出了堂屋,门外管家李福迎着。早就安排了手下仆人备齐桌椅酒肉,此时将桌椅一并抬到堂屋之内,灶火上烫酒切肉,一并做熟了送到正房堂屋中去。
宅院中到处忙碌的人影,堂屋内则是一阵嘈杂的饮酒划拳的声音。
李恢听得心烦,只得离开前院,经过一个砖砌的小拱门,来到后院的小书房,身后刘雪儿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唉!”进了房门,李恢转身将房门关上,不由得又长叹一声,看了李雪儿一眼,又是不住的摇头。嘴里念叨着:“雪儿啊!你不该出来呀!”
“女儿见父亲受难,情急之下跑出去,给爹爹惹麻烦了!”李雪儿委屈的说道,眼角已经泛出泪水。
“罢了,罢了!”李恢心里气愤,见女儿落泪又不免心疼。变故突生,让他心里也没了主意,在椅子上坐了一会不由得感到前胸有些闷气,呼吸也有些不畅了,急促的喘着粗气。李雪儿见状急忙伸手拍着李恢的后背,没想到刚一拍,李恢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暗红色的血落到书案上的宣纸之上,朝着四周散开红晕,李雪儿一下子吓住了,不敢再拍。倒是这一吐,李恢感觉不再闷气,呼吸也好受了一些,只是前胸被鞭子打出的伤被这一震疼的更厉害,他不由得用手紧紧抓住前方的书案,脑门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李雪儿见李恢疼出一身汗,想起方才管家告诉她李恢在院外挨了一鞭子,急忙说道:“定是胸前的伤口痛了,我来为父亲上药。”
“不可”李恢断然拒绝,“你尚在闺中,为父终究是男子,还是让管家来换药吧。你暂时回避,躲到自己的屋子里,不可以掌灯,更不可以到处走动!”
李雪儿平日里最听李恢的话,此时虽然心疼李恢,但见到李恢一脸的严肃,也知道事情紧要,因而不敢违抗,只好为李恢倒上一盏茶,磨磨蹭蹭地退出房门。
房门关上,李恢再也忍不住前胸的疼痛,疼的一下子倚到座椅的靠背上,面目有些狰狞,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汗水瞬间浸湿了衣衫。
许久,这一阵疼过去,李恢方才稍稍好转,不由得又一个劲儿的叹气,心里咒骂壶口关守将高齐。
平日里李恢与高齐交好,时常送些粮草给关上守军,四时八节更是礼数周全。本以为高齐是有意提携自己,没想到却是把自己卖了,而且是把自己的家底如此彻底的报告给了那个什么襄王。其实本来他只有十一二万石的粮食,可是凭借着自己作为生意人的敏感,在旱灾刚起的时候又经过高齐之手紧急购买了约八万石粮食,因而此时正好够上二十万石,却也是他的全部身家。
这襄王一张口竟然要全部征了去,如此这李家家业便要败了。
比起粮食,更让他担忧的是李雪儿。
李雪儿乃是李恢与他第一任夫人所生,这夫人自他落魄时与他一起创建的家业,因而李恢与她感情最好,可惜这夫人却在分娩李雪儿之时难产而去,只留下一个女儿,李恢自然对李雪儿更加珍爱。再加上自从这夫人去世之后,李恢内心空虚苦闷,当时也有了些浮财,便染上了好色的习惯,三年里沉迷于花街柳巷,夜夜不停。后来虽然改悔,又续娶了几位夫人,怎奈身子已经在三年里被掏空,却是再也没有诞下一个儿女,李雪儿更成了他无比珍惜的掌上明珠。
李雪儿出生便一声雪白,因而叫做雪儿。李恢小心看护,皮肤越发的白嫩细腻。更加上自小生的俊俏,长大后出落得更加别致。刚十三岁密水县的富商官人纷纷提亲,李恢但说年少,将提亲的一一推掉,心里想着定要为女儿选择一个上佳的夫婿。没想到今天竟然被这帮蛮横的武夫打起了主意,李恢自然是又恼又恨。
“庄主”敲门声响,门外管家李福的声音传来。
李恢收起思绪,急忙呼唤李福进来。
李福随身提着一个檀木做的药匣,进到屋来忙关了门,说道:“外边事忙,因而来的晚了,让庄主白白多受些苦。”
“不妨事”李恢挥手说道,“突然来的这门官司,倒是劳苦你了,外面情形如何了?”
“酒肉皆已上去,官军都食的半饱,马匹也都加了细料喂了!倒也无事。”李福一边回应,一边打开药匣。
“有劳!”李恢说完,解开衣裳袒露出前胸,一道血红的印子倾斜的印在前胸,两头倒只是泛红,中间的地方皮肉皆已经翻开。
李福拿棉布蘸取了药膏,一点点给李恢上药,手中不免有些颤抖,倒是李恢咬着牙,双手紧紧抓住椅子,始终没有叫喊一声。这药膏乃是先前从北地马贩子手里买的上等材料,对付外伤最好,涂上之后,初觉清凉,便可解痛,之后三日一般的外伤都可痊愈。
涂完药,李恢顿觉轻松,招呼李福坐下。李福收了药膏,俯身回应了一句,依旧站在李恢面前。
“事已至此,事关李家家运,还有雪儿的前程,我心中慌乱,没了主意,还望福伯教我。”李恢望向李福,言辞分外恳切。
李福与他乃是同宗,论辈分更是他的叔父,如今已经五十有三,因李恢父母早亡,家中又无其他长辈,故而称呼一声福伯。福伯自李恢穷困之时,便伴随着李恢走南闯北,为人机警而聪慧,时常为他出谋划策,等到李恢有了些财富,回乡起了李家庄的这处宅院,便让他做了这院里的管家。说是管家,依旧为李恢管着外面一大块事务。当此之时,李恢自然更是要向他求教。
“庄主近些日忙着为灾民施粥,不曾打探外部消息,倒是我听从壶口关过来的人说,这几日关上确实来了一位皇子,众人皆称襄王,看来的这牙将的话倒是不虚,他们应该就是这襄王的人马。”李福回报道。
“如此,可如何是好?”李恢急忙追问。
“这二十万石粮食乃是李家的根本,若是全都丢了,李家也就不复存在了!若有的商量,或许李家能避过一时。”李福回应道。
李恢有些惊讶,大概听出了李福这“商量”里面的意思,试探性的问道:“那,依叔父之意,莫非是要将雪儿献给那襄王?”
李福定住不答,又沉默一会,摇头叹气的说道:“怕是只有如此,能帮助李家度过这个劫难呀!雪儿此去好歹是侍奉皇子,也算为李家贡献了!便是能留下十万石粮食,李家来日再次兴起不难。”
“叔父”李恢大喊一声,不让李福再说下去,气冲冲的站起身来,咬牙说道:“雪儿乃是我唯一骨肉,岂能拿来估价?便是百万石粮食又岂能换我女儿!更何况那皇子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雪儿去了不过是做他掌中的一个玩物,等到厌倦了我这女儿又何以安身!”
“庄主低声”李福见李恢动怒,急忙安抚,下意识的朝着门外望了一眼,继续说道:“雪儿聪慧,我又如何忍心让他进入那火坑之中,只是当下事情紧急,庄主既舍不得这李家家业,又舍不得雪儿姑娘,怕是难以回应这些官军。”
“便是死,便是舍了这家业,也要护雪儿周全。”李恢紧紧攥拳,狠狠的砸向面前的书案。
李福见状反倒面生喜色,凑到李恢身前,低声说道:“庄主若有此决心,我倒有一计,只是太险,前面怕庄主不敢弄险,故未进言。”
听到这话,李恢噌的一下站起身来,紧紧抓住李福的手说道:“叔父教我!”
李福生怕李恢太过激动,冲动了伤口,忙扶着李恢坐下,又朝着门外瞥了几眼,方才凑到李恢耳边低声述说。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李福总算说完,李恢仔细听着,心中谨慎的思考,中间偶尔回问几句,也都压低了声音。
李恢脑中深思,脸上表情则不断变化,终于从惊讶渐渐转为平淡。最后长出一口气说道:“只好如此了!”
“庄主向来为人最善,此计也是为保家业和上下百十口性命,不得以为之。计由我出,如损阴德便是我李福个人事情,庄主不必多虑。此时万万不可动了妇人之仁,误了李家上下性命。”李福见李恢尚有些犹豫,急忙说道。
“叔父放心,我必然不再犹豫!”李恢说道,语气变得坚定。
计议已定,李福便不再停留,出了房门立即悄悄聚齐几个管事,都叫各自去筹备干草木柴,他则回屋取了些东西急忙朝着灶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