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的舟车颠簸,使的辛寄一行人早已疲惫不堪。刚抵达夜郎国都鳖邑,便见不少官僚站在城门口迎接。
辛寄撩开轿帘,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前面马背上的杨忠停下。
辛寄走下马车,杨忠则低着头走在辛寄右侧。刚一走近城门,杨忠便从怀里取出且兰出使文书,继而双手捧着弯腰向夜郎将军拜礼。
“且兰使者杨忠,奉王上之命拜访贵国,以示两国交好!”
将军旁虻亦弯腰平举双手回礼,道“臣旁虻亦受王上之命来此恭迎各位。各位舟车劳顿想必已累极,王上特为大家准备好了驿馆,且让我等先好好安置各位歇息一晚,明日再去拜见王上!”
“旁将军真是客气,吾等皆为王上分忧,力结两国之好,本是职责所在,又怎有劳累之说。”
“哈哈哈,杨特使说的是,说的是。不知这位公子是?”旁虻望向辛寄。
杨忠连答道“旁将军,这位是我且兰国二王子,今日也是奉王上之命前来贵国拜访!以表王上之诚!”
旁虻连抱着拳弯腰向辛寄行拜礼“臣旁虻拜见二王子,臣性情粗鄙,不周之处望王子海涵!”
辛寄连忙扶起旁虻,笑着说“将军何出此言,早就听闻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况且晚辈尚弱,还需向将军请教用兵之法,还请将军不要嫌晚辈愚昧才是!”
“二王子谦虚了,臣一介武夫,若能帮上王子一丝一毫,便是臣的荣幸,请教二字愧不敢当!我且看太阳毒辣,不如先回驿馆歇息整顿,不知可好?”
“那就辛苦将军了”辛寄微微点头说道!
“二王子,杨使者,请!”旁虻见辛寄上了马车,便转身翻上马背。走在最前边带领辛寄一行人走向驿馆。
街道两旁站满了接迎且兰使者的百姓,皆伸长了头瞪大着眼睛想见见轿中人的真容。
辛寄轻轻的撩开轿帘,微微侧头,眼睛轻轻扫过街道两旁的百姓再环顾了一下街道建筑,不由得冷哼一声。
若不是父王要求,他又怎会来这渠道小国。且兰开国至今已一千多年,国盛民强,子民众多。而那夜郎,区区一个由蛮族组成的小国,不过存在短短两三百年。
辛寄对夜郎打心里的不屑一顾,他生来骄傲,王后之子,且兰将来的王。至出生起便享受着最好的待遇,自然瞧不起夜郎这个小国。拜访夜郎已令辛寄烦扰不已,其心底还有另一厌恶,他不懂,父王明明有实力攻打夜郎,却偏偏牺牲女人与其连谊。
姑母辛姬,在辛寄未出世时便嫁给了夜郎君,这个且兰最美丽的女人就这样沦为了两国“交好”的牺牲品。
辛寄放下轿帘,握紧拳头,努力压着内心的鄙夷,闭着眼深呼一口气。一睁眼,又恢复如初,眼中毫无波澜,温柔如水,俨然一副谦谦君的模样。
一行人缓缓的到达了驿馆,只见最前方的旁虻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到轿前。
“二王子,驿馆已达,请公子下轿。”
“旁将军辛苦了!”
小厮为辛寄掀开轿帘,辛寄微微一笑,弯腰探出身子出了马车。一下轿,抬头便望见一扇朱砂色的大门,褐色的院墙上铺上了墨色砖瓦,门口两尊高大的石狮子守护了驿馆,狮身因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出现了微微的裂痕,颜色渐渐变为了褐色。
望着驿馆的陈设,辛寄心里又再次涌起不屑。
“驿馆不似且兰那般堂皇,还请二王子委屈委屈,暂住这里!”正当辛寄暗自不屑时,旁虻的声音在辛寄背后响起。
辛寄闻声,敛起不耐,回头对着旁虻谦和的微微一笑,道“旁将军真是客气,贵国驿馆修建的古朴有势,且兰无法与之相匹,且这儿甚合我意。倒是贵国不嫌晚辈打扰,令晚辈实在是不甚感激。也还请将军替我向夜郎君转达感谢之情”
“哈哈哈,满意就好,满意就好,那二王子你请随我来。”
辛寄随着旁虻进入驿馆,馆内倒是雅致,种满了各种花草,几树玉兰花陈列其中,倒是别有意境。
穿过前院,辛寄被引到一扇门前,旁虻上前推开门,对辛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旁虻走后,辛寄便褪下了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杯慢慢观摩,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咚咚咚
有人敲门,辛寄放下茶杯,脸上温和一片,嘴唇轻启
“起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丫鬟打扮的女子端着茶水走进来。
“公子,奴奉将军之命来为王子送茶!”
女子声音清脆,身材娇小。只见她轻轻将倒置茶杯倒转,小心翼翼提着茶壶向杯中注茶。茶水缓缓流入杯中,不溢不缺,刚好倒满,茶满人走!
女子的手洁白纤细,十指如葱,丝毫不像周日劳累丫鬟的手。
女子倒满茶,便拜了个身轻轻离去。
女子刚走,辛寄望着满满的茶水冷笑。“这么快就想我走吗?刚才的女子没准是奸细!”
门外,平环看着一身丫鬟装扮的孚竹,忍不住说“公主,你这样让大妃知道了非训你不可!”
“只要没人说,这事儿就我俩知道,只要你不告密,什么事儿都没有!快走,回宫,让大妃发现我又跑出来就麻烦了!”
平环与孚竹刚回到宫中换完衣服便有宫人来请,说大妃有事召见!
孚竹与平环来到辛姬宫中,只见辛姬端坐在软塌上,年进四十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辛姬向孚竹招了招手,温柔的说“竹儿,过来,让母亲跟你说说话!”
孚竹乖乖的走到辛姬面前,辛姬轻轻握住孚竹的双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竹儿,你虽非我所处,但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听你唤我母后。我觉得你不是我生的也就不重要了,你依然是我的女儿,夜郎国唯一的公主!”
“我知道,母后,您一向待我极好,虽然有时会训我,那也是因为竹儿顽皮,母后是为了我好!”
辛姬微笑着摸了摸孚竹的头,朱唇微启,道“竹儿,你应该知晓我曾是且兰的公主,16岁嫁给你的父王。你父王待我极好,我也很幸福。今日我兄长也就是且兰国君派遣的使者已抵达夜郎,二王子也在其中。竹儿,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父王虽不忍,但你是夜郎唯一的公主,你的命运在你出生那一刻便定了。听闻二王子谦逊,温和,还精通谋略。身材长相也属上乘,最重要的是,他是嫡子,且兰将来的王!”
孚竹低下头,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会被送以联姻,她也知晓自己反抗的结果,是拿整个夜郎来做赌注。她为二王子倒的那杯茶只是自己的无谓的反抗,二王子不会因为茶满而人走。自己也逃不过嫁往且兰的命运。
孚竹对着辛姬微微一笑,说“母后的心思竹儿明白,为了夜郎竹儿不敢也不能逃避!母后休息,竹儿先行告退!”
辛姬看着孚竹,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孚竹行了拜礼便退出了辛姬的“蝉宫”
回自己宫殿的路上,孚竹脑子昏沉,就像灌满了浆糊。整个人像行尸走肉。平环看着孚竹的样子,也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倒不如让公主一个人静静的想想。便默默的跟在孚竹身后。
第二天,且兰使者进宫朝拜。大殿上,辛寄站着行礼,杨忠则跪下捧着且兰文书道“参见大王,吾等乃受且兰国君之命,向夜郎表达我们的交好之心。这是国君亲手所写的文书,请王上过目,祝夜郎千秋万载,国泰民安!”
宫人将文书呈给孚裘,孚裘打开文书看完便合上放在右手侧。说“特使请起,且兰国君的诚意本王已知,并深深地为之感动,还劳烦特使回去后转达本王的心意。特使远道而来,本王特设歌舞美酒招待。还请特使和二王子入座!”
宴会上,舞姬身姿妖娆,乐声丝丝入耳。孚裘端着酒杯向辛寄杨忠等人敬酒。辛寄等人则端着酒杯回敬!孚裘身旁的辛姬,就那样端坐着,脸上一直带着温柔的笑,看着殿上的舞蹈。
这是辛寄第一次看见姑母,父皇每次提起这个美艳绝伦,从小宠到大的妹妹都一阵惋惜。却又无可奈何,王室子弟的命运。辛姬面如春水,朱唇不点而赤,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莫说父王,就连辛寄也是一阵惋惜。
辛寄发现对面的女子一直盯着自己,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竹儿,还不拜见二王子!”孚裘向孚竹示意。
孚竹端着酒杯,向辛寄微微颔首,便用袖子挡住仰头喝下酒。“二王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孚竹这一杯敬二王子,同时也祝且兰日久昌盛,国强民兴!”
清脆的声音响起在大殿,辛寄回礼,仰头将酒一干而尽!“公主客气了,感谢公主的祝福,我且代表且兰向公主表达感谢!”
辛寄勾起嘴角,是她,那个沏茶的丫鬟,夜郎国的公主。他也大概猜到了孚竹的意图,他们一样,都是不甘命运的人。
宴会上笑声朗朗,乐曲在孚竹周身流淌。她望着对面谦谦有礼的男子,这是她命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