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仍在继续,而一杯又一杯的酒让孚竹感觉有些眩晕。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异常滚烫,连指尖也像被炙烤了一般。孚竹呼吸有些不畅,胸口也隐隐发闷,这样下去非闷死不可。
孚竹望着对面的辛寄,看着辛寄从宴会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一副谦卑浅笑的样子。脸也不红,神定气若,没有丝毫不适。孚竹有一些好奇,这个人不觉得这里闷吗?
而且无论父王谈到什么,辛寄都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脸上永远挂着谦谦君子似的笑容。从父王不断点头的行为中,孚竹看的出父王对这个且兰二王子十分满意。可在孚竹看来,他这模样模样不像是天成,倒像是伪装,像一只想要偷鸡的狐狸。孚竹自幼在王宫长大,见到很多宫人都是表面百般交好,背地却冷潮热讽,脚下拼命使绊子。而辛寄给她的感觉便是如此,他在父王和众人面前表现的有礼,真诚,且平易近人。与她之前送茶时无意看见的那个阴翳,深沉的辛寄差别甚大。而现在的他就像带着面具一般在隐藏着自己。
她一想到自己眼前的辛寄是在精心伪装。孚竹全身就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若是真的,看着他的样子,他可能对身边的所以人都是这个样子即是他骗过了所有人。而一个人能演戏到这个地步,将自己全部隐藏,那么这个人的城府必然深不可测。她又一想到,自己将来很有可能嫁给这样一个满腹心机,阴晦莫测的人,便不由得烦躁恐慌。
她站起身来,朝父王母后微微拜了一个礼,便领着平环离开了大殿。
大殿里人太多,太过闷热,气流也不通,让孚竹微微有些喘不过气。孚竹刚走出大殿,一阵清风便迎面吹来,使头脑顿时清醒不少。孚竹深吸了一口气,便提着裙摆走向后花园。
“平环,走,我们去看看我种的鸢尾开花了没有!”孚竹回头对平环说道。
“公主,我们不回宴会吗?今日王上设宴接迎且兰使者与二王子。若大妃见公主久久不回去,恐怕又要训斥公主!”平环担忧的说道。
“不过训斥一顿。母后又不会将我剥皮吃了。若出了什么事情有我担着。况且我是公主,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让你干嘛就干嘛!所以你不要再多说话,乖乖的陪我去后花园看我的鸢尾花就是!”
平环看见公主如此,只好乖乖的跟着公主,不敢再发一言。
辛姬爱花,孚裘便令宫人从各地收集珍稀名贵的花卉,以供辛姬观赏。于是园中种满了各种稀奇名贵的花草,园中四季都有花朵绽放,美不胜收。
而紫色鸢尾,是孚竹母亲生前的最爱。鸢尾美丽异常,就如盲瑶一般高洁美艳!而孚竹也常常看见父王望着盛开的鸢尾出神,他也许是在思恋母亲!
对于母亲和父王的故事,孚竹知道的甚少。也不曾有人对她提起,她只知晓,母亲是在生她的时候离开的人世,她的命是用母亲的生命去和天神交换的。
花园之中,白花高洁,红花美艳,黄花清伦,花香随着清风扑鼻而来,沁人心脾。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蜜蜂嗡嗡叫着四处采蜜。圆滚滚的身体伏在花上,将花朵压的低下了头。树上的春蝉聒噪地叫个不停。
这个时辰的太阳已挂的很高,即便相隔万里也能温柔大地。孚竹虚着眼睛抬头看着太阳,阳光在孚竹眼里转化成又一圈一圈的光晕。此刻的孚竹思想有些涣散,她仿佛看见空中有神灵在起舞,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空中飘浮,就像踩在云上一样飘弱无力。
“公主你快看!你之前的鸢尾花开花了!”平环的声音将孚竹拉回了现实。
孚竹走过去,看见园中开出了一片紫色的鸢尾花。在绿叶的衬托下,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朵朵的鸢尾花,在风中摇晃,就像一个个精灵,随着春风在舞蹈,在跳跃!
这是她第一次种花,本以为花会死掉。没想到不仅没有枯萎,反而开出了这么漂亮的鸢尾。她暗暗有一些吃惊,但更多的是兴奋。
她伸出手,用手轻轻揉捏着鸢尾花的花瓣。花瓣就像婴儿的皮肤一般,柔滑细腻。她想到了母亲,母亲是个美人儿,没准比这盛开的鸢尾更加美丽动人。
“鸢尾花开的这般灿烂,实在是让人赏心悦目。奈何鸢尾花的花瓣娇贵,可经不起公主的这般触碰。”辛寄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孚竹转过身去,对着辛寄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并说道“二皇子可是我夜郎尊贵的客人。父王特地设宴招待王子,而王子不在殿中,反而到这后花园来。不知为何?”
辛寄微微一笑,说“我与公主一样,大殿中人太多。再加上喝酒,我有一些眩晕,便出来透透气。顺着路便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里。
看着辛寄的伪装,孚竹压着内心的不适,说“既然这样,那就请王子慢慢观赏,夜郎的花园可比不上且兰,皇子莫要嫌弃的好!”
“公主客气,我瞧着你们这园子甚好。比如,这一片鸢尾就开的不错!”
孚竹微微一笑,道“王子身为今日宴会的主角,长久离席怎行?我夜郎虽是小国,但也请二王子注意礼节,不要失礼了才是!”
“哦?失礼?”辛寄一听这话,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扬起,一步步的走向孚竹。
孚竹看着辛寄的样子,心里莫名涌出一丝害怕,又随即镇定。
只见辛寄停在孚竹面前,低头在孚竹耳边说道“你说,如果你的父王,知道夜郎国的公主假扮丫鬟,并且对来访的使臣下逐客令。尊贵的公主,你说我们两个谁更无礼?”凉薄的气息混着浓烈的酒味喷洒在孚竹的右耳,孚竹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说完这话,辛寄便直着身体向孚竹抱拳致歉。“公主,辛寄多有得罪,望公主海涵。”说着道歉的话,却没有道歉的意,不禁让孚竹有些反感。
看着辛寄脸上虚伪的笑容,孚竹就有一种想撕破他伪善嘴脸的冲动。
阳光明明如此温暖,可孚竹此刻却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温暖。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体不由得僵直。
“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丫鬟。为什么当时不拆穿我?你就不怕我下毒?”
“公主啊!你是太天真了吗?如果我死了,并且死在你们夜郎的驿馆。你说,谁的嫌疑最大?谁都责任最大?我的父王,会视而不见善罢甘休吗?而你夜郎国,势必会引来一番灾祸!”
孚竹此刻觉得这个男人的笑如此可怕,就像一头嗜血的野兽。慢慢的引诱你住他的地狱!
“公主,告辞!你说的对,我不在宴席我的失礼。毕竟,我不是公主你!”说完辛寄便带着笑转身离开了后花园!
孚竹望着辛寄离去的背影,愤怒慢慢上涌。她想提剑狠狠刺他一刀,不过终究是想象。她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要等冷静淡定。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盛开的鸢尾,便提脚回到了大殿。
她已在心里暗暗决定,她不能嫁给这种人。在此之前她本打算接受命运,可现在看来,如果嫁给辛寄,她往后的时光,可能都要处在黑暗之中。
大殿之上,舞姬跳着妖娆的鸦荭舞,父王也因喝了太多的酒,脸变为了紫红色。反观父王一旁的辛姬,依旧温柔似水,嘴角微微噙着笑容,俨然一片淑柔之风。
她迈着碎步缓缓走了进去。上座的辛姬微微瞪了一眼孚竹,一瞬后又移开了目光。孚竹知道这是辛姬在怪自己这么久才回来,在二王子面前失了礼数。
孚竹轻轻地落座,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端起酒杯,明媚一笑,对对面的辛寄示意。
辛寄亦如此,眼中盛满了莫讳的光芒。
辛寄看着对面的女子,他想,孚竹现在必定不愿嫁给自己。在这一点上,他俩可以达成共识。没准可以联手,一起摆脱这次联姻。
不过即便对象不是孚竹,父王也会让他娶另外的女人,需想个两全其美之法,倒还真是让人头疼。
“二王子,杨特使,明日是我夜郎国建国之日,城中宫中皆有祭祀欢庆活动,不知你们可有兴趣参加!”孚裘对着下面的辛寄等人说道。
辛寄站起来,抱拳低头回答孚裘说“我在且兰时,便听闻夜郎国的祭祀与众不同,早就心神驰往。而我如今恰好赶上,又逢大王诚心相邀,吾等自然是万分欣喜!”
“好好好,既然这样,待宴会结束后,就由我这小女儿为二王子解释这祭祀流程!”孚裘呵呵笑道,并与一旁的辛姬交换眼神相视一笑。
孚竹即便心里千般不愿,可当着各位大臣使臣的面,她再任性也不能驳了父王的颜面。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儿臣遵命!”
“那就有劳公主!”
辛寄看着对面扭扭捏捏的孚竹,不由冷哼一声。这夜郎君的的心思,他又岂会不知。不过,这倒是一个机会!他端起酒杯仰头一尽,重重的放下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