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陈氏走后,徐潇潇与静夫人也拜别陆临风,临走前,徐潇潇别有深意地望了陆临风一眼。
回到顾宅,不等徐潇潇发问,静夫人便主动解释陈氏之事:“老身断定陈娘子说的是实话,当年之事,许是我们错看了秦氏。”静夫人话只说了一半,将另一种猜测隐了下来。
徐潇潇问道:“您怀疑是秦氏伪造了我娘的字迹?”
“除她之外,不作第二人想。”静夫人道。
“秦氏是个不识字儿的,如此说来她当年还有帮凶?”
“秦氏不知下落,帮凶也无从查起。”
她们初入京城时便去府衙问过,大赦之列并无徐正西,因此徐家家眷也不在赦免名单之上,而最有可能知道消息的徐氏宗亲已迁往金陵。
如今秦氏就是问题的关键。若秦氏果真是幕后黑手,她定然要将替娘亲讨回公道。
当夜,徐潇潇趁所有人都睡熟后,悄悄潜出去。
陆临风的车轿果然停在顾宅外面,轿内隐隐透出灯火,轿外只站了一个白日见过的贴身小厮。
小厮见徐潇潇出来,并不多言,轻轻敲了轿板两下。
轿内很快传来陆临风的声音:“请徐姑娘进来罢。”
小厮朝徐潇潇做了个请的手势,扶着她上了车轿。
徐潇潇在外边冻得不行,一进轿内便感觉一股暖流扑面而来,还夹带着陆临风身上淡淡的墨香。待她坐定,陆临风将手中的暖炉递给她,令她立时想起上次还顺了他的一个手炉未还。
徐潇潇谢过陆临风后,道:“果真未看错二哥,一眼便知我意。”
陆临风执着铜钳拨了拨脚边盆里炭火,让热气散出来些:“料你有许多要问的,性子又急,今夜定要问个明白。”
徐潇潇又问:“你为何肯出来?瓜田李下不怕与笙姐姐说不清么?”
陆临风慢悠悠地放下铜钳,并不看她:“你我并无逾矩之举,自当问心无愧。”
徐潇潇调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是于礼不合。”
陆临风挑眉看她一眼,失笑道:“如此倒是为兄思虑不周唐突了妹妹。”
徐潇潇不理他的调侃,单刀直入:“白日里不是碰巧路过罢?你在跟踪我们?”
陆临风没料到她问得这么直白,倒是险些答不上来:“女子还是含蓄点好。”
徐潇潇权当他认了,接着问道:“为何跟踪?”
“近来京城不太平,孤弱妇孺易遭歹人毒手。”
“多久?”
“自上回妹妹寻我后。”陆临风撒谎了。
“为何要帮我?所图何物?”
“幼时徐伯父待我不薄,图个知恩图报。”
“那你可知秦氏身在何处?”
“职权之外,恕难相助。”
徐潇潇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不过随口一问,也并不指望他能知道秦氏的线索。如今只有金陵徐氏或许能知道些内情。
她又想起徐正西无故与陆柏木疏远,陆临风比他们大些,或许知道缘故,便问:“徐陆两家当年为何疏远?”
陆临风似乎早就猜到她会问:“各事其主。”
各事其主?徐潇潇猛然醒悟过来:“与当年皇储之位有关?”
陆临风微微点头,低声道:“我朝秘史,百官也知之甚少。”
当年先后无子,皇储之位迟迟悬而未决,各怀野心的庶皇子之间开始明争暗斗。徐潇潇祖母一族与皇三子的生母洛妃同宗,徐正西不可避免卷入皇储之争。而当今新皇乃皇九子,其母萧太后当年不过小小嫔位,远不在皇储之列。徐潇潇不清楚其中的艰难险恶,却也瞬间明白大赦之列为何没有徐家,徐氏为何举族迁离京城。徐正西也不过是斗争中的一颗棋子罢了,既然失败,他怕是早被秘密处决了……
陆临风看出她的忧虑,安慰道:“妹妹宽心,徐伯父未必丧命。”
徐潇潇听事情有转机,忙问道:“此话怎讲?”
陆临风耐心与她解释:“当年争储最为强劲的两股势力分别为大皇子与三皇子,贪腐案便是两股势力明斗爆发的导火索。先皇当年必定看出其中端倪,贪腐之事亦真亦假,一来事情闹大,皇权受到威胁,先皇需杀鸡儆猴震慑诸皇子,二来彼时百官请求立储呼声渐高,先皇心中属意尚为九皇子的官家,奈何当年官家尚幼,先皇恐外戚趁机干政祸乱朝纲,故默许各方势力暗斗以维持平衡,让官家坐收渔利。先皇与官家心底都明白徐伯父是无意受牵连,罪不至死,况徐氏是钟鸣鼎食之家,先祖开国有功,先皇自然也得给三分薄面,否则不是叫天下人寒心?”
“那官家为何要隐去我父消息?其中可有隐情?”
“人人都道贪腐案牵连甚广,先皇却只惩处几位官员草草结案,为何?”
徐潇潇虽不懂官场心术,可心思玲珑剔透,经过陆临风一番讲解,便参悟出来:“为官家留下控制朝局的把柄?”
陆临风微笑赞许,看她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