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微微迟疑了一下,脸色不复那般凶恶:“徐家本将我卖给一老屠户做婆娘,虽是个没甚本事的粗人,但心肠好,可惜没两年害病没了,我过不下去便入了窑子。”
“秦氏为何要陷害你?”
“方小贱人没了,柳浅灀也走了,可不就剩我威胁她的地位了么。”
徐潇潇有些怀疑陈氏的话,她记得妾室当中唯有秦氏对徐柳氏恭敬以待,当年徐柳氏被人下药害得落胎,还是秦氏带人搜的屋子才揪出方氏来。后来方氏被杖毙,徐柳氏与徐正西闹僵,紧接着秦氏避宠被主君冷落,这才让陈氏风光了一时。
“既是秦氏害你至此,何故在集市平白污蔑我家姐儿?”静夫人继续问道。
“污蔑?”陈氏冷笑几声,目光怨毒,“柳浅灀被赶出去前还不忘摆我一道,若不是她在留下的自白血书中诬陷我,叫秦氏搜拿了去,主君怎会将我发卖?”
“你这贱胚子胡说什么血书?我家姐儿断然不会留这种东西!”静夫人情绪有些激动。
陈氏也气道:“敢做不敢认么?叫那贱人出来,我与她当面对质!”
自白血书?
徐潇潇自然也不信母亲会诬陷陈氏,况且母亲那样烈的性子,若是愿意自白何至于与父亲闹到决裂。可瞧着陈氏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何况在她们面前说这谎言于她有何好处?
徐潇潇思来想去,整件事情确实唯有秦氏获利,莫非她果真是幕后黑手?
突然,徐潇潇想起血书,父亲如何会仅凭一封血书与秦氏的一面之词就定了陈氏之罪?难不成有人模仿她母亲的笔迹?
徐潇潇忙问道:“你如何断定血书出自我娘之手?许是他人伪造的呢。”
陈氏道:“与柳浅灀的笔迹对照过,完全一致。”
静夫人听到此言,突然一愣,联想陈氏方才的前言后语,心里一咯噔,原本潜在心底的猜想又浮了上来。
静夫人情绪平复下来,她看着陈氏的眼睛,说道:“陈娘子,老身最后问你一句,你据实相告,方氏害我姐儿这事,你有没有染指过?”
陈氏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我行事向来敢作敢当,可没有方小贱人那般阴毒。”
静夫人又问道:“主君未曾质疑那封血书的真伪吗?”
陈氏跪得久了,扭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稍微舒服的角度,又朝静夫人翻了个白眼:“方才不是说最后问一句吗?”
一旁的小厮瞧见陈氏这狼狈傲娇样儿,一时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陆临风眼风一扫,小厮立马收住表情恢复如常,呵斥陈氏道:“贵人问话好好回答。”
陈氏面上浮起得意之色,顿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说道:“主君亲自查验过,确认是柳浅灀的笔迹。”
静夫人静默下来陷入沉思。
徐正西被捕前,先与私交甚厚的陆家疏远,而后方氏因毒害主母将其杖毙,却又因此与徐柳氏决裂和离,再听信秦氏一面之词将陈氏发卖给屠户,如此一环扣一环的变故,似乎秦氏确是最大的赢家。可是秦氏还未来得及得意,徐正西便卷入贪污案,她也受了牵连被打入大牢,最后被夺了自由身充宫为役。
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吗?静夫人想起徐柳氏临终前的话,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不全然是姐儿的不甘心吧,或许当年之事背后确有隐情。
徐潇潇发觉静夫人的反应不对劲,她娘的品性如何静夫人最是清楚,此刻却不再反驳陈氏的话,先前存于她心底的疑虑又浮上心头,静夫人似乎在瞒着她什么。
静夫人拉回思绪,对一旁的小厮道:“劳烦替这位娘子松绑罢。”
小厮为难地看了陆临风一眼,后者微微点头,小厮这才敢替陈氏解了绳子。
静夫人道:“你既是自由身,日后便好生过日子罢。”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一包碎银子递给陈氏,“这点银两你拿着,做点小买卖也好。”
陈氏被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弄得不知所措,犹犹豫豫不敢接。徐潇潇盯着那包银子心疼坏了,不知是静夫人自个儿熬了几宿才赚来的,倒这么大方地给出去。
静夫人见陈氏犹疑,作势要收回:“不要也罢,老身知陈娘子是个有傲骨的。”
陈氏一见到手的银子要溜了,也顾不得其中是否有诈,一把夺回来:“哪个说不要,这本是柳浅灀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