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唇上熟稔而灼热的触感,让掌珠浑身颤抖。
旁边有人走过,撇过脸不住地看他们。
掌珠越发窘迫,莫祁却从容不迫。
昏黄的路灯晃荡着,暗红的蔷薇在路边的灯光下寂寂开放。两个人在地上投下的暗影,在路灯昏黄的光下,折叠又拉长。
一吻罢了,他放开她。
掌珠本来一直在推开他,冷不防他突然松手,便趔趄了一下,几乎摔倒,又被他扶住了。他在她耳边低低地问:“现在想起我来了?”
掌珠仿佛没有听见他说什么,神色凄迷又恍惚。半晌才想起来举起手指,擦了擦唇。
“你不声不响地走了,我却想你……”他在她耳边呢喃,声音低沉,就像那夜对她的引诱。一阵夏风吹过,响起一两声蝉鸣,掌珠警醒似地,身子猛地一颤。
他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走。拉着她不知道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她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心里开始害怕,身体却挣脱不得。
“去哪里?”她惊慌不已地望着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开始大声地吼:“我告诉你,莫祁,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却是随性一笑:“别怕,我开车送你到你男朋友那里去!”
“走开!我自己有脚!不要你送!”又加了一句:“他看到我们在一起会不高兴。”
他笑意更是弥漫开来:“不让送那也成,打电话给你男朋友,让他到我那里去接你!总得见见他不是!”
“流氓!”掌珠终究是挣脱开了一只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将他的脸打偏了过去。
她的眼睛血一样的红,唇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
身子仿佛被风一拂,便要跌倒。
莫祁转过头,脸上一道五指印,发丝有些凌乱地覆在光洁的额头上,狂悖极了。
眼睛里神色莫名,嘴角却咧开了一个弧度:“好,打得好!”
掌珠眼睛含了泪,转身往前跑去。
莫祁也不追她,转身回到车里,对司机老张恶声恶气道:“慢慢在后面跟着她。别给她发现了!”
他倒要看看哪个男人敢要他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以他方才的冲动,他能当街掐死她。
五年过去了。
他轻轻地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心脏处。
原来,她还在这里,未曾离去。
路上车水马龙,而掌珠只感到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周遭都安静无人,只有她一人御风夜行。
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迷茫而不轻易相信。
莫祁没有跟上来,像他那样的人,必定骄傲。被人甩了一巴掌,不是那么容易消化的。
真不敢想今天的遭遇。他怎么会来找她!
是不是闲的无聊了。
她觉得她再也不要看到莫祁才好。他们分手了,已经分手了……虽然她给他生了个孩子。
不过,那又如何,宝宝是自己的,不是他的,绝对不是他的……
下一刻,她的脸上都是焦急。必须快点赶到安文家,还得去接儿子。
她便一路小跑,跑不动了就走。
掌珠走了好远才停下来,弯下腰不住地喘着气。
电话响起来,是安文。“掌珠,我男朋友被车撞了腿,我得去医院看他。我打电话给任其扬,让他把宝宝给你送去了。你直接回家。啊!”
“凯文没事吧?”掌珠问。凯文就是安文的男朋友,都叫文。
“没大事,就这样,先不说了!”安文挂断了电话。
掌珠拦了辆出租车,回到自己的公寓。出了电梯,就看到任其扬正抱着宝宝在门口等她,手臂僵硬,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看到掌珠,任其扬就喊:“你可回来了,快接着。维安有事,所以我把孩子送了过来。都不知道她天天忙些什么!”
掌珠开了门,赶紧把孩子接过来,“进来坐坐?”
任其扬嗯了一声,刚要踏进来,身子顿了顿,便道:“行了,不在你这里待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去了。”
掌珠也不挽留,道:“那你路上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任其扬往电梯走,对她挥了挥手。
他多想听到掌珠说一句挽留他在这里过夜的话,可是掌珠没有。
莫祁很容易便从小区门卫处查到掌珠住哪层楼。他上了楼,倒要看看和掌珠在一起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电梯门咔地一声,开了,任其扬从里面走出来。
莫祁走进电梯,瞥眼看了一眼任其扬。他此刻心思不在他身上,自然没认出他。
任其扬也不动声色地也瞧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面熟,似在哪里见过。
商业酒会多了去了,或许是在那种场合遇到过吧。
不再多想,两人便这么擦肩而过。
掌珠牵着儿子的小手走进房间。
“涵涵,告诉妈妈,饿不饿?”
宝宝不搭理掌珠,一个人背着黄色米奇小书包,走到卧室的摇动小床旁,自己乖乖脱了鞋子,上了摇篮。
掌珠跟过去,趴在摇篮边儿,低头看着孩子,轻声细语说:“妈妈给你拿积木来玩,好不好?如果你能摆出金字塔密道的样子,妈妈就给你奖品。”
宝宝依旧低着头不理睬掌珠。
掌珠不厌其烦又接着说:“只准给你看一遍地图,你能记得下来么?”
宝宝这才抬起头,看了眼掌珠,然后又低下头去,稚气地吐出一个字:“能。”
掌珠激动地要跳起来,这是一个星期来,孩子讲的第一句话。虽然只有一个字而已。
否则,她会以为孩子会变成哑巴。
掌珠便拿来地图和积木,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哄着他睡着了,才去厨房做饭。
然后就听见门铃声。掌珠透过猫眼,恰看到莫祁站在门外,神色冷峻而不耐烦。虽然早预料他会找来,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掌珠不准备给他开门。继续去厨房做饭。
莫祁按了一会儿门铃,便没了声息。想是走了。
然后掌珠就跑了神,手就一劲儿地往锅里放面条,放了一把又一把。心里不是应该放松了么?为什么会觉得空落落的?
掌珠做好饭,吃完,刷好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宝宝乖的不得了,睡得正酣,根本不打扰她。
电视里正播放《无间道》,黄秋生从楼上掉下来,砸到车上,一声巨响。门口也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是门锁打开的声音。掌珠吓了一跳,就看到莫祁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
掌珠以为是盗贼之类的,本来害怕死了,一看到是莫祁,心里倒放松起来。
“莫祁,你干什么!”掌珠喊:“你撬我锁干什么!”
莫祁也不理他,环顾室内一圈,没发现别的男人,神色一松。想来也是,如果掌珠有男朋友,那男人怎么可能缩头乌龟一样不出来开门?他从怀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身后给他开锁的锁匠,“师傅,这就是我老婆,你还不信。现在你相信了?”
锁匠接过工钱,脸上尽是好笑:“那我这次开锁,就不算是犯法。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您们聊吧,我就收工走人了!”等开锁的师傅走了,莫祁关上门,脸上一片阴霾,盯着掌珠的眼睛阴沉如晦,咬牙切齿道:“掌珠,你现在翅膀硬了……”
“我不是你的女儿,也不是你的女人,我凭什么不能翅膀……硬?”
莫祁哼了一声,满脸怒气地看着她:“你敢说你跟我没关系?”
掌珠哑口无言,恨恨地看着他。
然后就听见哇地一声绵软的哭声。
掌珠慌忙跑到隔间,宝宝大概是被他们吵醒了。身子蜷缩成一团蹲在摇篮里,摇篮剧烈地摇晃着,他把大拇指伸到嘴里,面无表情,目光却充满惊恐。
“涵涵,不怕。”
掌珠俯下身,抓住摇篮不让它晃动,搂着宝宝的小身子,轻拍着,哄着。等重新把儿子哄睡。她扭过头来,恰看到莫祁拄在她身后,脸上神色忒也怪异。
过了好半晌,他颤抖着手指,指着摇篮里简直是他和掌珠复合体缩小版的奶娃娃,难以置信地望着掌珠:“说!这是谁的?”
掌珠脱口而出,“不是你的。”
莫祁走过来,掌珠拦住他不让他看孩子。他猛地推开她,把她推到一边儿去。他推她的力气那么大,她扶住旁边的墙才勉强站稳,而莫祁已经走到摇篮旁。
他低头看了半晌,伸手把小毯子往宝宝身上盖了盖,突然笑了起来:“这是我的儿子?”
刚才他在心里算了算孩子的年龄,观察了他的长相,应该是自己的。
掌珠负气道:“是我的,不是你的。”
“是你的是我的,真没什么区别。”莫祁走过去,想揽住掌珠的肩膀,掌珠躲开了。
“我说了,不是你的儿子。”掌珠一味地否认。
“我看也是。”莫祁挑眉道:“他长的太丑了。一点也不像我。”
掌珠横眉倒竖:“莫祁,你要否认么!你真混蛋!”
话一出口,便道不好。
果然,莫祁戏谑笑道:“好,你承认这是我的儿子了!”
掌珠便哑口无言,分手时,他说不让她留下孩子,如今她留下了,他该怎么埋怨她?
她走到沙发前啪地把遥控器扔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也不管他。
莫祁觉得心里一阵畅快,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己很自然地松掉领带,脱掉西装挂起来,然后他走到小床前看儿子。
“他怎么只知道睡觉?”
“白天用脑过度,晚上就睡的多。”
“他都四岁了,不说话,也不活泼,还睡在摇篮里,整日地噙着大拇指,不是傻子吧?”
“他只是自闭症。怀着他的时候他母亲心情抑郁,他从小没有爸爸,缺乏安全感,怕黑,所以才睡摇篮。他妈妈是傻子,他可是个天才儿童。”掌珠又加了一句:“只是不喜欢跟人说话,而且喜欢睡摇篮而已。”
掌珠身旁的沙发垫一沉,莫祁坐到了她旁边。
口中却如败军之将,喃喃说道:“我算是败给你了。你也别执拗,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孩子既然患自闭症,那就需要好的教育……”
掌珠眼睛盯着电视对他看也不看,喃喃道:“回不去了……”
莫祁突然就恼起来,喝道:“怎么就回不去了!你怎么就那么不识趣!”
“我不想回去做小三。让我的宝宝被人歧视。”掌珠毫不畏惧地仰着脸跟他对视:“你妈就是第三者。你该知道第三者的悲哀。”
莫祁便瞪视着她,他发现掌珠跟了他那么多年,加起来所有的话也没有今天多。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莫祁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心里便放松了。她能说出她的心里话,就说明他们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拉住她,想把她再次拉进怀里。
她瞪视着他,狠狠地甩开他。
莫祁眼睛血红,低沉喝道:“你该知道违抗我的代价。”他对她永远如此霸道和自私。仿佛这是他对她爱的方式。
是啊,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尤其是如今,更是权势滔天。
掌珠清丽的脸上很镇静,任他狂风似地叫嚣,平静地说道:“你再碰我……我就报警。”
莫祁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塞到掌珠手上,咬牙切齿:“我让你报警去。”然后莫祁就把她按倒在沙发上,狂乱地亲吻她的脖颈,撕裂她的衣服。掌珠啊地一声尖叫,拿手机砸他的肩膀。
莫祁吃痛手臂一松,掌珠便一把把他推开。
掌珠捂着胸口,一步步往后退。
掌珠只觉得难堪,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掌珠,所以她变了态度,不再拗着他,反而尽量心平气和地哄着他:“莫祁,这么多年,我感激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接济我,可是我们在一起根本不合适。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我们过得很好。”掌珠仰头望着他,几乎对他祈求:“你放开我,我也放开你,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我求你了!好不好?”
“不好!”莫祁眼睛里火星四溅,满心的不甘心:“朋友?你也配?”
掌珠住口不说,目光变得清冷决绝。
她不配做他的朋友。那么他也不配做她的情人。
“以前,我宠着你,养着你,你却一声不吭地走了。把你所有东西都收拾走,好像你不曾在蒙特利尔存在过。你把你的痕迹抹的干干净净,却在我心里烙下更深的印记。你真是太聪明了,比所有的女人都狠毒。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脸来,阴鸷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
掌珠冷笑。当年,他得到她的时候,她就发誓,如果他不要她了,就把所有东西都烧掉。
所以,他们分手的时候,她把什么都带走,只给他留下他们彼此相爱的记忆。
让他除了回忆,再也抓不住她。
让他痛苦。
她承认,她的确没安好心。
现在,他的确很痛苦呢。
可是,即使他很痛苦,掌珠依旧冷静极了。
她明白自己对于他是何样的身份。她对他来说,就是一附属品,是他的女儿,是他的情人,是他的发泄的玩物,是不能违抗他的笼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