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恩巴市位于山峦之中的一处山谷,原先只是乌落与龙族界上的一个哨站,因为地理位置原因,往来商户百姓自发聚集,就逐渐形成了集市,又经百十年,慢慢发展成现在的以贸易和服务业为主要产业的恩巴市。
还未到城墙脚下,三人已经在马车上看到城门口排的几列长队,进出城都要经过侍卫仔细盘查,队伍行进的十分缓慢。
“现在世道太乱,到处都有流寇,难民,之前有不少匪徒乔装难民,入城后集结作乱,烧杀抢夺,城内商户损失不少,搞得人心惶惶,所以现在盘查的十分仔细,尤其是对那些身体强健,看似练武又没有山门证明的人。”估计一见和何远志都是不常出门的,见到这门前排的老长的队,孔师傅说到。
走近才看清那城墙上雕的是“东城门”三个大字,驿站的车马来往的多,所以登记在册的,都可以不用排队,直接上前受检。孔师傅拿出证明后,将门帘掀开,一见和何远志下到车旁。
只见那侍卫直接无视一见,问起何远志:“叫什么?哪来的?”
何远志先客气的作了一个揖,回:“在册拳师何远志,吉科镇五象拳馆门下。”
侍卫拿过何远志递来的造册,查验无误后,态度明显的客气了不少,将人放行了。
恩巴市府有明文,拳师水准,若入伍当值,直接任侍卫长,大拳师可任市级统领,那侍卫如此这般,也是难怪。
二人又上了马车,终于进了城了。
一入城门,豁然开朗一片广场,广场中央修一云石花坛,围了几圈三色堇,花坛中间乳白色石头雕刻的花朵喷泉,一层一层漫下来,汩汩水声很是惬意。这恩巴的东、西门各有一大广场,为的是让周围农户和流动商贩有地方摆摊,便于买卖,也便于集中管理。不过最近灾害频繁,农户自己都不够吃的,再加上最近流寇滋扰,让这广场看上去冷清了不少。
再往里走,三排商铺四条街,城墙围着。这恩巴市的规划也是很好,城北路、纬一、二路、城南路,经一、二、三路,大横大竖,往来方便,每一区域都有广场公园,各类商铺又分类坐落,将整个城市的人流盘活,一片生机盎然。
按一见自己所说,来恩巴是要学个手艺,医术也是不错的选择,在远远能望见恩巴市的时候,何远志和一见就已经约好,要跟着去见识见识那位医术了得的郭医师。和孔师傅分开后,这二人寻了一家饭馆,吃了点便饭又稍作休息,才向那葛青松口中所说的经二街寻去。这一路上,宝石玉器、奇玩异物、兵器铠甲之类店铺鳞次栉比,可惜葛青松交代过路上不要耽搁,否则这二人估计是要在这街上逛上一天半天的。
快到正午时,终于寻到了医馆。二人抬头一看那院门上的匾额,竟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只见上面题:《有间医馆》。竟会取这样不正经的店名,看来这郭医师也非常人。
才进院还未进门,二人便听到医馆里传来一对中年男女的吵闹声,这男的,正是何远志要找的郭医师,郭怀义;女的,是其夫人,叫陈碧罗。见时机不当,何远志拉着“周易”在门口且先候着。
“你去!你去把女儿给带回来!会点医术了不起了是吧?还这个不救那个不治,当初孙武来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别给我惹事,好你个老东西啊,转身就给人撵出去…”骂着骂着,哭了起来,边哭边指着缩到墙角的男人,“现在好了…呜呜呜~你女儿让人家给绑了,呜呜呜~我看你怎么办…你个老不死的,你怎么不给人家抓去呢,呜呜呜~”
男子回到:“哎呀,阿罗,你这哭的我心神不宁的,我怎么想办法嘛…”
“想什么办法?你现在就是上门去给人家治,也难保他们不会对玉儿怎么样,他们是什么人,是地痞流氓!”
“所以我才不愿意给那些人看病啊,这是为虎作伥!我要是给他看好了,那不就是在间接残害乡民啊。”
“亏你还整天叨什么人无三六九等,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人家是不给钱还是怎的,啊?当初我不就图你个安稳,你倒好,当个医生还这么能惹事。我真是瞎了眼!”
“哎呀,阿罗,我保证,下不为例。你别急,我去找侍卫长…”
“算了吧,且不说他在不在营地,你找官家,不是要逼他们犯事?我还是飞鸽传书给大师兄吧,让他速来一趟。”
这大师兄,想必就是葛青松了。
“别啊,让大师兄来,那我面子往哪搁?”
“面子?面子重要还是女儿重要?你起开!我这就去信局,晚了玉儿指不定遭什么罪呢…”
眼看屋里之人将出,何远志侧身叩门,站在门外朝里面喊道:“请问郭师叔在吗?”
听到敲门声,屋里先是一静,然后一个四十左右的女人寻过来,打量着何远志,问道:“你们是?”
何远志道:“晚辈五象拳馆门下弟子何远志,奉家师吩咐,邀郭师叔前去为我师兄治病。还请劳烦,予我通报。”一见站在何远志身后。
“原来是师侄啊,老郭,快过来。”女人朝男人使了个眼色。
“您是?”
“我是你师婶。”
“晚辈见过师叔,师婶。这是师父嘱咐我买的茶饼。”
“还是陈礼记的呢,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大师兄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听到这话,这郭医师有些不高兴。“你师兄受的是什么伤?”
“回师叔,是内伤。我师父说了,唯有郭师叔才能医治这剑伤。还请师叔速与我回去医治师兄。”
“何师侄啊,真是不巧,最近家中有事,实在是走不开啊。”夫妇俩互相看了看,然后看向何远志。之前他在外也听得大概,这话并不假。
“不知晚辈能否帮得上忙?还请师叔师婶不要见外。”
“这…”郭怀义看看夫人,原先陈碧罗正要打算找她师兄葛青松帮忙,这会何远志上门,若是能帮上忙,到是的确方便。这书信送到再加上单程四五天,奔波不说,至少得耽误几天,若能早日救回玉儿,也可免得她受什么苦遭什么罪。待这边事情解决,郭怀义也好早日启程去诊治。只是,这夫妇俩都不太好说什么,何远志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而孙武那帮人虽然只是闲散之人,未曾习武,但年纪和人数差距太大,如果不是葛青松,旁人恐怕…
陈碧罗这时候并没有郭怀义这般小心谨慎,也顾不得什么家丑不家丑,只要有一线希望,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的好,于是说道:“何师侄啊,你不要见笑,我俩,虽然辈分上是你师叔师婶,但是我呢,年轻的时候无心学武,而你师叔呢,武学天分太差,前几日有一伙城里混迹的地痞来找你师叔治病,但是你师叔脾气倔,不肯,昨天那帮人就绑了你师姐要挟,我俩现在正为这事犯愁,原本打算找你师傅帮忙…”已然说出来,这夫妇俩也没什么顾忌的了,现在满眼都是期待,寄希望于这个小师侄。
“敢问师叔,对方是什么底细?”何远志问到。
“只是一群二十来岁的闲人,约有十来人,没什么本事,平日仗着人多,做些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和游商的丑事,只是,要留心一个叫孙武的人,这人是他们的带头大哥,会些拳脚。”
“那这些人平时都在那聚集?”
“西城门那边,有个泰祥记茶楼,是他们的地盘,再者就是顺着门前的经二街一直往北走,有个鱼石公园,偶尔也会在那。”
“那事不宜迟,师叔,还请您随我去一趟。临行前家师叮嘱,要速去速回,我们这就去将事情了了。”
“何师侄,你可是已有对策了?”郭怀义问到。
“对策算不上,不过几个无知莽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师叔尽管放心。我定保师妹周全。”
“那…那好!等此事一解决,我立刻跟你前去。”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郭怀义这个长辈在再什么推辞。
临走前,何远志又说道“为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到时候还请师叔依我安排。且先带上医治工具。”
郭怀义连连点头,到柜台上拿了药箱,便领着何远志去寻人去了。陈碧罗留在店里,一见则是跟着何远志,路上也介绍给了郭怀义。
“何兄,对方人多势众,我们这般鲁莽前去,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要逊一些帮手?”
“周兄弟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此次目的是救回师姐,能不动武就不动武,万一出了岔子,让他们伤了师姐,就得不偿失了。”何远志淡淡说道,这样的场面,他倒好像游刃有余似得。
见何远志这般说,一见也就打住了。原本就对自己“轻轻松松”打败陈虎心有疑惑,如今正好借机看看这何远志的实力。而且,一见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情形不对,自己溜了就是,面对一二十个混混,自己是万万不敢惹的。
走了一会,来到鱼石公园。这公园约有先前广场的三分之一大,约莫两千多平,公园中央立有一鱼跃龙门的雕塑,想必就是鱼石公园名字的由来。
三人在公园小转一下,并未发现孙武等人在此,郭怀义又带着二人沿着纬一街向西走,又是一刻钟,终于来到泰祥记茶楼。这是一个三层的木质楼宇,每一层大约一百平,一楼吃饭喝茶,摆有五小桌,三大桌,入门柜台,往里是楼梯,再靠里是厨房,二楼设的雅座,三楼是客房和茶馆的账房。此时大约是十一点,开始陆续有人往茶楼进,都是吃饭的人。
三人才进门,一小儿迎了上来“哟,这不是郭老吗?快里边请,三位是吃饭还是喝茶啊?”
“既不吃饭也不喝茶,我们是来找你们孙老板的。”撇开小二,何远志直接对着柜上的人说到。
这柜上站着的是孙武他们聘来打理茶楼的掌柜,年纪轻轻二十几岁,姓柯,这柯掌柜可以说是和这茶楼渊源不浅。原先这茶楼的掌柜才是名副其实的泰祥,后来被孙武等人盯上,时常过来捣乱,而这柯掌柜其实是以前泰祥的学徒,心术不正,和孙武内外勾结,给茶楼下绊子,整的没法做了,最后被孙武一伙以极低的价格拿到。
“柯掌柜,这…”小二一看事有蹊跷,退到掌柜身边,掌柜摆摆手,示意他到别处去忙,然后走到三人身边,泰然自若,笑道:“不知三位找我们孙老板何事?”
这孙武上郭怀义的医馆瞧病被拒后绑了他的女儿这事,柯掌柜哪能不知道,孙武也早就交代若是郭怀义寻来,不必给他好脸色。
何远志道:“请转告你们孙老板,前几日我师叔和你们孙老板有些误会,现在特意上门,以示诚意。”
看眼前这少年十七八岁,却泰然自若,应对有度,柯掌柜问到“你是?”
“五象拳馆葛青松门下弟子何远志,郭药师是我师叔。”
“哦?你是葛大师的弟子?三位请稍后,待我上楼请我们孙老板。”说完噔噔噔上楼去了。这葛青松柯掌柜是听过的,只是此刻纳闷,又不敢怠慢。
何远志时常出门替师傅办事,所以对五象拳馆和葛青松的名号的分量多少知道一些。只是他不知道,但有些时候,这五象拳馆背后的那位拳圣,才是更多人忌惮的原因。
五象拳馆的上上一任馆主,也就是葛青松口中的大师伯,乃是一位拳圣,虽然年近八旬,但是实力在乌托索国内也是顶尖的存在,当年葛青松的大师伯年近五十时突破至拳圣级,便受邀到乌兰圣学院任长老,这馆主之位便传给了他的师弟,也就是葛青松的师傅,陈碧罗的爹,可惜陈师傅之后不久便死于非命,这馆主,便由葛青松这个大师兄继承。幸而葛青松不负众望,四十五岁,已至大拳师中期,在乌落一带也是小有威名。
些许功夫,柯掌柜脸色为难的下来了,对三人拱手笑道:“三位,我们孙老板楼上请。还请三位见谅…”临上楼,又笑呵呵的解释到:”我也只是雇来的掌柜,说不上话,还请见谅…”这是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
何远志也不多说,首先跟在掌柜后面,郭怀义和一见跟上,四人这就上了楼。
看那何远志,此刻面容颇有些威仪,自己前面已经给足了对方面子,台阶也摆上了,此刻还要压自己一头,看来是不把五象拳馆和师傅放在眼里。
一阵七零八落的脚步声,来到二楼,就见二楼大堂,七八个人围坐一团,将光都遮挡住了,气势很是唬人。中间太师椅上斜靠一人,一只脚蹬在椅子上,一只手玩一对核桃,看架势此人就是孙武了。
柯掌柜领完人就下楼去了。这何远志和孙武一对视,气氛瞬间躁动起来。
话说这何远志和孙武一对上眼,心中各自打着盘算,也都不说话。何远志也不怯,领着二人也坐下,就在将坐之际,何远志暗运内力,扎下马步,下身一扭,啪一声!鼓凳的六条腿,顷刻间都断裂开来,你看那每一条凳腿都有小孩胳膊那么粗。
这一招,在座众人,无不一惊,连孙武也停了手里的核桃,那翘起来的腿,也不自觉的缓缓放下。柯掌柜在楼下听到这响声,想看看怎么回事,又怕,于是伸头能瞥到一点情况的地方猫着。
“我说孙老板,你这店里的桌椅板凳质量可真不怎么样啊,我师父常说这些东西还是要用好的,这师兄弟中我算是最斯文了,要都这样,这拳馆一年置换的桌椅怕都要他老人家心疼了。这回回去估计又要挨骂了,唉~这椅子多少钱?”何远志又抽过一张椅子,故作小心翼翼的模样,轻轻缓缓的坐下。
“听柯掌柜说,你叫何远志?”说这话的时候,孙武坐姿已是端正了许多。
“正是,五象拳馆,何远志。”
“何兄弟,你也不用抬你师傅来压我,我孙武混迹恩巴市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谁人后没个靠山?要怕这怕那,我孙武估计还在外头讨着饭呢。”
“孙兄当真不给我五象拳馆面子?我何远志今天可是一番好意在前。”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无意跟你五象拳馆结下梁子,我孙武还是知些好歹的,今日你若不管此闲事,他日我定当亲自备礼,上拳馆跟葛大师赔罪。”
孙武这话,说的也是硬。
“孙兄,这可不是闲事,你可知郭老是我师傅的师弟,我的师叔?”
“他一个看病的柔弱郎中,怎么会是你五象拳馆的师叔?我不信。”孙武听何远志这么一说,有些难色,但,仍旧没有要息事宁人之意。
“当真。我没有必要骗你。”
“就算他是你师叔,我就要忍气吞声?那我以后还怎么混?凡是都要讲个因果,是他郭怀义不念医德、不顾道义在先,我兄弟何错之有?”
“这就是一场误会嘛。这么着,咱们握手言和,你看,我师叔连药箱都带来了,等我师叔给你兄弟看好病,还请孙老板让我师妹随我们回去。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大丈夫,大家一笑泯恩仇,怎么样?”
“好是好,只是我这面上,过不去啊。你这样来,说个几句,我就把人给你,弟兄们以后怕是要看不起我。”孙武拍着自己的脸,看着左右身旁的小弟说到。
“那孙兄这面子要如何才有?”何远志问的冷冷的,心中早有底了,无非是仗着人多,叫上几个和自己一番比试,惯用伎俩,司空见惯。
孙武顿了顿,装作思考一番后为难的样子,试问到:“我看要不这样,早闻五象拳馆拳脚功夫了得,我这几个兄弟若能见识一二,也是有福了。你若答应,不管胜负,我孙武都给你这个面子,今天这事就依你了,你看怎么样?”
孙武这客气话说的是一气呵成,想必是在心中盘算了好几遍,果真如何远志所料。
何远志见他这般,也是想笑,但脸伤却又装作为难,在那揉拳擦掌。见到何远志这样,孙武找回了之前的自信和猖狂,接着转起了核桃,一副得意洋洋,笑道:“你若不敢,作罢便是,日后我对你五象拳馆依旧敬畏有加,只是我和郭怀义,哦,你郭师叔,我和他这事,还请你不要再管。”
何远志不再啰嗦,起身应到:“孙兄说话算话。敢问哪几位兄台要来讨教我五象拳馆的本事?”
以为何远志是硬着头皮死扛,孙武就怕他不答应,点了五人上前,道:“你们几个,陪和兄弟练练!”
观这五人皆是身强力壮,此刻上前一字排开来,个个跃跃欲试。这孙武在后面则连瓜子都嗑上了,只等着看好戏。
“你们谁先来?”何远志问到。
听见何远志这么问,孙武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何兄弟,请别误会,我这五个小弟啊,一直是同心共体,打架从来都是一块上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你郭师叔。当然,你现在认输,我也绝不会看轻你五象拳馆的面子。”
那五人也是哈哈笑了出来,一副胜券在握。
“那好吧,还请五位赐教。”何远志摇摇头,倒并不是为难,而是越发的看不起孙武了,当然,孙武哪晓得他的心思。
要说啊,这大堂还是小了些,十分施展不开,说是五人齐上,也只容的下三人齐攻,见三前两后,腿脚齐来,何远志不慌不忙运起罡气,那一刻额前、耳旁散落的头发似在飘动。
才眨眼的功夫,前排三人已经来到眼前,分别袭向何远志左中右三路,好个同心共体!
何远志右手一个提臂竖挡后接擒拿,再一个借力打力,中间那人拳头又增几分力道,转而捶向何远志左边那人,电光火石,砰啪几声,已见两人倒地;然后左手直接握住右边之人袭来的拳头,一个暴颤,那人竟整个横飞起来,又见何远志向右侧过身来,下身一顿,扎马以稳,猛接一记踢腿,中在那人腹部,整个人就弓着向后飞去,后面一人躲避不及,被撞的连连后退,踉跄跌倒在孙武旁边,又倒二人;一步前踏,腾空而起,何远志膝击肘击齐上,这最后一人也应声倒下。顿时,哀嚎声四起。
五人自出手到倒地,不过三四息功夫,看的一见是瞠目结舌,面对对上大剑师应当毫无还手之力的何远志,身为“大剑师”的一见现在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这还不是天大的误会吗。
孙武那边,此刻脸色铁青,悔不当初要挑衅这何远志,然现在说什么也迟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对那倒地几人喊道:“都他妈的给老子爬起来,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平时叫的倒凶。”
看他将核桃丢在桌上,摆了摆自己的绸布大褂下摆,这是要亲自上阵了。
楼下吃饭的人听到楼上的动静,都拥过来看,一时间楼道是水泄不通。那小二手里还提着水壶,水壶被人挤歪,水滴滴答答的滴在一人的袖子上,那人戳着小二,口里“哎哎”两声,小二连忙将水壶顾好,掌柜的则是向那人使眼色,这是让他们别出声,万一楼上人下来。
眼见孙武上阵,何远志笑道:“怎么,孙兄也有兴致?”
“五象拳馆功夫果然厉害,何兄弟年纪不过十七八吧?功夫已经如此了得,孙兄我也来讨教讨教。”地上几人见状,忙不迭的爬起来,却都只敢站在孙武后面,揉弄着大腿胳膊。
“请赐教!”何远志这回连请手都不出了,他自然早想教训这个不敬之徒。
见何远志如此,孙武探身,左掌在前,右拳在后,踏步袭来,临近身一个跃起,扩胸拉弓蓄力,借腾起之势,这一拳非同小可,看拳上力道,普通人中招,怕是要吐血断骨。
何远志手心想这孙武倒是也有些实力,虽这样想,身上却仍无动作,只是再运罡气护身,只是这回,气息之强,令的周身衣衫噗噗,就在孙武将近之时,脚下一顿,这一顿竟在脚边荡起一圈灰尘,看架势,何远志是要硬扛孙武这一拳。
何远志这是要让孙武见识到二者的差距,从而彻底的击碎孙武的信心!
孙武见状,一怒一喜,怒的是这何远志竟敢看轻自己,喜的是对自己这一拳自信满满,想到能让这狂妄之辈吃个大亏,孙武脸上不禁浮起笑意。
嘭!
一声闷声,何远志向后滑动寸许,一声未吭,松下马步,又是回身立住,看他左前胸衣衫上还留有清晰拳印,可见这一拳的分量实在不轻。再看那孙武,闷不做声将拳头从何远志身上拿开,脸色冲红,然后跌坐在地,握住自己的右手腕,笑声没有,倒是忽然哀嚎起来。
看他四指指根全部坍陷,拳面淤紫,腕关节更是错位到离谱,这一拳的力道,不仅未伤到何远志分毫,反而结结实实的让他右手彻底废了。
“孙兄,你怎么了?”何远志疑惑到:“平日和师兄弟们练习,并不觉我这罡气有这般霸道啊?孙兄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啊?”这一副无辜的表情,何远志装的是十分到位。
众人都看傻了,算是见识了什么叫蚍蜉撼树,又都没有想到这何远志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实力,此一番自是再没人再敢造次,何远志向前一步,他们就颤颤巍巍后退一步。
“我郭师叔的女儿在哪?”
“在楼上厢房。”有人回到。
三人就向楼上走去,走到楼梯处,围在楼梯下的人这才看清楚何远志相貌,又怕,开始往后拥,一时乱作一团。三人上楼后,郭怀义便开始找寻,“玉儿~玉儿~”的喊,听到父亲的声音,一个女孩的声音从其中一间屋子里传出,“爹,我在这!我在这!”
闻得呼救声,三人推门入内。只见一个姑娘被绑在椅子上,二十来岁,小巧脸蛋,青春靓丽,这绳子一绑,更显得身材十分丰盈,凹凸有致。难怪陈碧罗如此心急,怕时间耽搁久了自己女儿有什么危险。
所幸这郭玉并没有被怎样,救了人,三人就下楼来了。此时孙武也被几个小弟扶起来坐在椅子上,口中依然忍不住发出哎哎呀呀的惨声,那种本来只是拳面淤紫的手,现在是整个都肿了起来,想必内里伤的厉害。何远志走到二楼楼底转角处,稍站了一会,并没有下到一楼,而是转身朝孙武走去,这一转身的几步,可把孙武身边的小弟吓得往后直退,以为他要再有什么动作。
“我念你绑我郭师叔女儿,也只是为了逼他来医治你兄弟,方法虽然混蛋了点,但还算有情义。现在我师姐平安,今日教训,一是罚你对我师门不敬,二是替平日被你欺压的百姓,你若识相好歹,正经今后做茶楼生意最好,若是再为非作歹,或者找我郭师叔的麻烦,我五象拳馆随时奉陪。”
说完也不看孙武脸色,转身走到郭怀义面前小声说到:“师叔,此次虽然顺利就得玉儿师姐,但他恐怕会怀恨在心,日后要是再找你们麻烦,五象拳馆毕竟是在吉科镇,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此事还是能善了便善了。我已经让他吃到了苦头,也让他心有忌惮,若是你现在帮他和他的兄弟医治,也是有恩与他,他日后若是想要报复,也还是要仔细掂量掂量。你看可否?”
说起来,这件事起因确是因为郭怀义自己有失医德,人无完人,郭怀义虽然身为医者,年轻时却也是拳馆的徒弟,不免底子里有些江湖气。若非自己不肯医治其弟,孙武也不至于绑了他女儿来要挟,现在也就不会有这么一桩事。这一点郭怀义自己是清楚的,若非何远志在这替他解了这个围,郭玉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是后悔都来不及。
郭怀义连连点头道:“自然要治的。”
向孙武示意后,郭怀义将药箱放在孙武一旁的桌上,取出一应工具,就要开始为孙武治伤,孙武此时右手已经是疼痛难忍,不管能否治愈,减轻痛苦也是好的。他看了看一旁的何远志,虽是狠得牙痒痒,但也顾不得许多。
而这一番话也让一见意识到,也许这一切都在何远志的料想之中。而后不由的感叹,大三岁而已,心智竟差这么多,这村子里果然就是个温泉。
何远志和郭玉坐在一旁等候,他俩一个见多识广,一个习以为常,都对郭怀义治人不怎么感兴趣,到是一见,站在跟前看的仔细。
看那郭怀义给孙武喂食完麻药后约两三分钟,就开始下手,先是给胳膊扎好扎带,然后开刀放血,消肿后,在四个指根处连划四道一厘米左右的口子,再用工具支开、冲洗、取碎骨、正骨、缝合、上药、固定,处理好拳面指根后,又在手腕关节处划伤一刀,这手腕的伤就要简单的多,咔啪一拧,正骨之后取出几块碎块后,就缝合上药了,然后给整只手上了夹板。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手法利落精准,不愧为当地名医。
处理完孙武,便轮到孙武的兄弟孙啸了,这孙啸受伤之后一直在三楼一件客房里躺着,一个小弟领着郭怀义来到房间,一见还是在后面跟着。在询问受伤原因的时候,那个小弟回忆到:“前几日孙啸领着他们几个在外溜达,看见一少女…”
这日,孙武和几个手下正无所事事,在路口茶棚喝茶,街上,一十八九岁的姑娘正在寻人问路,看她头戴斗笠,白沙遮面,一身青绿裙,手拿一把女子用的短剑,这会从几人面前路过,被一手下看在眼里。
“二当家,你看那女的~”。
孙啸朝指着的方向看去,确实是个身影娇媚的女子,只是见她手上提着剑,面露为难,搓着下巴,道:“倒是不错。”
见孙啸这样,底下弟兄几个不怕事大,激将着说:“怕什么,咱们哥几个上,给二当家带过来瞧瞧就是…”几个人一使眼色,就心领神会,做要上前的模样。
孙啸站起来,出手拦住,说到:“你们几个,人模狗样儿的,别吓着人家小女子,看我的!”说罢抻了抻袖子,出了茶棚,就朝女子走去。几个小弟一阵嬉笑,眼巴巴的等着看好戏。
孙啸从女子身后一步跨到跟前,伸手拦住,道:“姑娘要去什么地方?这恩巴市咱熟啊!哥哥带你去可好?”说完就要上手去撩她面纱。还是先看清楚长相,万一这面纱掩的是一副骇人面孔,他孙啸跑还来不及。
被这忽然跳出来的男人吓了一跳,女子本能的提剑在前,警惕以对,听完孙啸说话,又见他手上无理,左手抡剑一圈,破开孙啸手势,便朝孙啸吼道:“你干什么?请你自重,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这一激,孙啸顿时来了兴致,心想看来还是个厉害妞,“好啊,不用跟哥客气,啸哥也不会跟你见外的,啊?哈哈哈~”说完,孙啸直接双手同上,意抓女子左肩右膀,女子也是迅捷,一个后旋身,脱开身后右掌蓄力击出,将孙啸拍的踉跄一退,然后左手轻颠宝剑,待剑腾空到胸前位置,手掌击在剑柄上,那剑便嗖的一声,直直的向孙啸飞去,直戳在孙啸的肩膀上又回弹几分,女子上前一步,在伸手将剑握住,一个旋劈,将剑搭在孙啸的肩膀上,招招式式行云流水,好一个飘逸身法。
刚才那一戳,直接将孙啸肩胛骨顶错位,女子也是看准了位置出的手,小惩大诫,刚才还放肆想要抓人的手,现在就像腊肠一样,垂落在身侧,真是好生狼狈。
剑在鞘中,鞘在肩上,却已经给孙啸吓得不轻了,此刻一动也不敢动,眼睛斜瞅着女子。方才还想看孙啸是如何调戏小姑娘的那一众小弟,这会都惊的不行,连忙跑出来站在孙啸左右,也不敢太前,毕竟刚才的情形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女子见又围上来三五个人,也不惊慌,将举着剑的手收回,双手抱臂,冷冷道:“怎么,要一起上?”
见女子收剑,几个小弟哼笑了几声,往前探了几步,将女子半围了起来。
仗着人多势众,孙啸的胆子又肥了回来,想着女子必是怕了,也顾不上肩膀疼,就要装腔作势,挺起胸来,可谁知,这一挺胸,胸口忽然一阵刺疼,紧接着喉咙一股热意,噗的一声,竟然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这一口鲜血把孙啸和一众人吓的不轻。
孙曦回想刚才,只是受了一掌,也不是十分疼痛,见他右手在胸前摸了一圈,并无不妥,于是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女子。
女子轻笑:“看来你们乌落的人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小小地痞无赖,竟也敢找本小姐麻烦。”
“二当家!你没事吧?好啊女人~在恩巴得罪我们孙爷,有你好看的!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一个小弟叫到。
女子笑笑,道:“别说恩巴,就是你整个乌落,我也没几个放在眼里。与其在这乱吠,还不如早些去就医,本小姐就此告辞了!”
说完,女子身形如鬼魅一样,一晃在这,一晃在那,唰唰几下,不见了踪迹。
“…再后来二当家回了茶楼,大当家的就带着二当家的去医馆找您,这后面的事,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