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子攸同王后说起今日的事情,心中自是多有自责,事后王后同王上谈及此事,王上本身也并无杀意,只是想给些教训,毕竟当是在场的都是朝臣之子,半个月后便下令将人放了,但给人一个个都是吓的不轻,特别是白空,当时脸上的剑伤未及时处理,王上不允许任何人前去探视,待出去之后白大人带嫡子到处求医问药,奈何这脸是好不了了,想必也是不敢让这伤好的,毕竟动了王上的掌上明珠,能将命保住已是很不错了。
说来明泽在明远诊治之后,第二日子攸在上完课后便打算去太医署看望明泽,便将画具交给桃枝,在杏林的陪同下前往,杏林是这次的事情后,王上特别让人从王族暗部中挑选的年龄合适且武艺高强,同时琴棋书画,就连医术都有所涉猎,除了厨艺不擅长,照子攸看来,杏林如此万能之人,实在不该在她身边,实属是太浪费了,不过杏林的话不多,可能是因为常年生活于黑暗之中,做的最多的是训练,听的最多的是服从王族,说的最多的是是,子攸最开始还以为是哑巴。
此时子攸正在和不说话的杏林说着话,不远处的云琤赶上她们的步伐,说是之前的乐课之上有些不太明白,听桃枝说子攸要前往太医署探望明泽,便说一起前去探望,若是人醒了顺便请教,子攸自是极为乐意,毕竟在她看来这二人便是那书中的千金小姐和落魄书生,她是极为乐意做那个牵线之人的。
待到太医署后,说是明远的方法极为有效,明泽和归安二人已经回到了掌乐司,子攸同云琤也只好往掌乐司的方向去,虽是走了些许路,不过听到明泽恢复许多的消息,二人都是很高兴的,这点路也不算什么了,等到了掌乐司,从小便是娇小姐云琤已经是累的不行,可向来喜欢摸爬滚打的子攸此时只是小脸微微发红,拿着云琤画具的杏林更是连喘都没有的。
“臣见过公主殿下,见过云小姐。”三人到达后便有人去通报明泽。于是明泽便看到了子攸此时大口大口的喝水,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不禁想到了自己在太医署中醒来想要喝口水却只剩茶叶,而一旁的云琤却始终保持着世家子女的仪态,哪怕已经是累的不行。
“免礼免礼,你病好了,就这么出来吹风,归安今天没有看着你。”一边说着还一边朝着明泽身后看。
“劳殿下关心,臣无事,归安今日出宫了。”
“行,你没事就好,琤姐姐说有不懂的课业要问你。”
子攸一个人便无聊的坐在石凳上吃着零嘴,喝着茶水,看二人说些她不甚明白的问题,左看看,右瞧瞧,可以说是极为满意却又是忍不住叹息,也不知这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想来她也没有注意到明泽时不时望向她的目光,而明泽也未注意到云琤时不时望过来的目光,但这一切都被杏林收于眼底。
不久后云琤告退离开,却忘记带自己的画具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子攸便打算第二日再还。
“听闻殿下画技甚好,不知臣是否有幸看看殿下的墨宝。”
“你哪里是想看我的画,是想看琤姐姐的画吧。”子攸是时刻不忘揶揄明泽。
“事关女儿家的清誉,殿下还是别开臣和云小姐的玩笑了。”
“不说就不说了,那你去拿颜料和纸笔过来,我给老师展示一下。”
秋日晚风凉凉,夕阳余温暖暖,少年仪态翩翩,少女思绪寥寥,不知这夜动了谁的心,不知这景为谁而留恋,上好的北郡狼毫,溪州圭墨,玉府宣纸,清平端砚,空气中墨香随笔尖流转,不知是墨香醉了人,还是花香醉了人,亦或是被人给醉了,不能忘了还有茶香,没过多久,子攸笔下的画便已显现,画的并非是她擅长的风景画,而是人物画,画的是明泽,纸上的翩翩公子,在面具遮住下看不出神情,只见那双眼似睁未睁,似闭未闭,嘴角似扬未扬,衣袖随风晃动,指骨苍白消瘦和白玉瓷杯相衬倒是别样的风光,画上之人意气风发,风华正茂,整幅画卷只见墨色,却也是行云流水般顺畅,正如作画之人一般,大开大合,不拘小节。
“先生觉得我的水平如何。”在明泽看画时不知子攸何时将头伸到了明泽的耳边,独属于女子的味道混合着空气中的墨香,花香,茶香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无法复制的味道。明泽只觉现在不是早秋,更似盛夏。
“殿下倒是将臣画的风姿太胜了。”明泽微微笑道说,若是没有那些过往,或许他此刻要比这画中之人更加的意气风发吧。
“是吗?可我感觉就是这样啊,算了,有时间我再给你画,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宫了。”
“臣恭送殿下,殿下,你的画。”子攸已起身离开,明泽打算将手中的画交还给子攸。
“给你了,等你病好全了,就来上课吧,我先走了。”子攸回身边说着话边往外跑,风扬起她的发和衣,这瞬间整个天地都成为背景。
待到子攸离开后,明泽看着这画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办了,掌乐司中一个打扫的老奴仆似是看出了明泽的烦恼,便告诉明泽子攸公主给宫里许多人都画过画,许多人都有公主殿下的墨宝,让他不必太过忧心,但明泽最后只是把那水墨下的白纸仔细收藏。
明泽知道自己在这深宫之中,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但人生漫漫,深宫暗暗,正是那一抹笑颜,那一声笑语在他这五年里如死水一般平静的心里荡起了那丝丝涟漪,他想将这涟漪抚平,奈何涟漪未止,波涛又起,那便就让他这样静静的看着,静静的守护吧,陪伴这短短的路,长长的恋,不求如愿,但求无悔。
明泽提笔,始终未落下,似乎是在回忆着那一瞥一笑,思索着从何处落笔,抬头间他看到了昨日的木芙蓉,已经由最开始的白色变为此时的桃色,他似是突然之间就知道该如何画了,一笔一画尽是心思流转,一撇一捺尽是思虑万千,待到灯花将尽,画上的女子也跃然出现,风姿卓绝,那丝丝秀发,片片飞花,浅浅笑颜,暖暖夕阳,不知入了谁的眼,扰了谁的心。
次日明泽将装裱好的画卷还给子攸,子攸无法,只好收下,回去之后便随意放在听音殿的一角,中州容氏嫡系入宫参拜,将长留楚京。
四季流转间五年光阴缓缓而过,明泽与归安也在五年里长成了更加俊俏的少年郎,期间也有无数的太医未二人进行诊治,但都是无功而返,但这对二人来说或许并不算些什么,明泽始终是静静的,慢慢的,如一壶清茶,要慢慢地品,细细的尝,相比那浅浅短短的甘甜更多的则是苦涩,而归安始终是热烈的,急切的,如一坛烈酒,入口清甜,后味辣吼,一口便让人难以忘却,无论是好的或坏的,子攸褪去了童稚时的稚嫩,遗传了王上和王后的美丽,宫中一些老人看到后都说像极了当初的子兰长公主,可惜天妒红颜,在嫁入燕国后不久便病逝。
春闱科举之时容氏嫡系容平,白天庶子白夜,清平钟念获得三甲,而武状元则当之无愧被霍廷拿下,还有一件让人津津乐道之事便是裴家长女裴思竟然也在武状元的比试中下场了,少女肆意风发,不知那挥剑踏马的身姿又吸引了多少儿郎的目光,事后宫中赐宴,这些楚京新贵尽是风光无限,而明泽始终静静的在一角弹琴奏乐,归安也只是他身旁的侍卫,转头间子攸在一众千金小姐里谈笑,但若是仔细瞧便可以注意到她不断缠绕的手指,想必早已是不耐烦待在此处了,王上下令要听别的曲,他转头继续弹奏那首曲。
五月份,北燕新王姬辞继位,但却荒淫无道,苛捐杂税,百姓苦不堪言,同时发起战争,江湖上也是腥风血雨,不断有各国权贵间买凶杀人,黑夜一下子便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六月初,霍廷随父出征,裴思也请命随军,在乾安宫外跪了几日后王上终是同意,裴相对此极为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子晋在生辰之后便也请示要出宫去民间体会人世百态,同时暗中探查江湖之事,毕竟当初昭王刺杀一事与如今江湖上的事情也是多有关联,当然此事暗中进行,平静了数百年的四国再次陷入混乱。
“我等祝霍兄早日凯旋归来。”楚京一酒楼雅间里众人在为霍廷践行。
“多谢诸位,在下定不负重托。”经历过沙场的少年此时并不害怕,更多的是渴望吧,只有在那沙场之上才是真正的自己,可以肆意欢笑,他从来就属于沙场。
“难道就不祝贺我了。”裴思在一旁极为不乐意,倒是把大家都逗笑了。
“姐,你就别给凯旋拖后腿了。”这对姐弟经年来爱斗嘴是改不了了。
“裴迪你找死啊。”
“哈哈哈哈哈。”欢声笑语始终不断。
“先生不如奏一曲如何。”裴思看向一旁看着街道的明泽,以明泽和归安二人的能力绝对不输在场任何一个人,奈何上位者的心思不好猜,倒是可惜了这青年才俊。
“裴小姐想听什么。”
“随意。”
笑声不止,欢声不断,今日之后,众人再次相逢重聚却是经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