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这……这难道与‘孩子’有什么分别吗?”
希望一时无比纳闷,不明白驭风行为什么要去较一个字的真。但转瞬间,猛然想到自己是一个女孩,希望立刻明白了这一字之差的严重性,也明白了哑巴上次说到这句话时,为什么会有那样欲言又止的神色。
可是,为什么必须是一个男孩呢?难道自己抛弃一切、受尽磨难,却因为不是一个男孩,便只能前功尽弃?难道自由之路会与性别有关,会非男孩不可?
越想越不忿、越想越不甘中,希望深吸一口气,倔强地道:“前辈,为什么必须是男孩呢?”
看着女孩不服气的表情,驭风行是却是面带赞许地笑了笑。但一笑之后,他的脸上已是多少沧桑、多少回忆。
“既然说到男孩,那就让我们从豆豆说起吧——从他的既不聋、也不哑说起。
37年前,豆豆正是一个最可爱的男孩。被关入这牢笼后,每个月挨了鞭刑,都是由豆豆来给我上药。
有一次,豆豆一个没注意,把草木灰直接洒在了我裂开的骨头中。我立时痛得喊出了声,而豆豆也立刻会意,立刻帮我清理。从那一刻起,我便确定豆豆至少听得见。
所以自那以后,每次豆豆来给我上药、送食物,我便和他说话。我告诉他,该如何捕捉老鼠、采集露水;如何锻炼力量,提高耐力;如何根据日光辨别方向,如何在野外生存。
但自始至终,豆豆从没有回应过我一句,而我也一点不着急。因为我早已打算好,要等他满了十岁,再把那个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他——逃走的方法。
而在那之前,我希望他先做好所有的准备,以免重蹈我和念风的覆辙。
咳咳,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豆豆也一天天地长大。可谁知,就在他十岁生日即将到来时,有一天,他竟然开口说话了。
而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恨你!”
讲到这,伴着深深地一声叹息,驭风行的脸上已是多少落寞。就好像曾经的那一声‘我恨你’,仍在他的耳边回荡。就好像多少难辨的爱恨从墙角的蛛网中爬出,再次钻入了他荒芜的心。
而回想起哑巴曾讲过的故事,希望已隐约猜出了‘恨’的缘由。
她知道:在年幼的豆豆心中,朝夕相伴、笑泪与共的念风已是唯一的亲人。所以无论是谁伤害了念风,豆豆都会记恨不已。更不必说,驭风行正是将念风伤得最重的人。
只是再怎么知道,希望却也并不打算将这些话说出口。她只是等着,静静地等着……
终于,当心中多少往事已过,驭风行苦笑着掩去了落寞:“或许人老了,就更容易被往事所困吧。咳咳,让你等久了,小姑娘。”
希望赶忙摇头,以示自己等得一点也不久,又或者再等多久都可以。驭风行却是点点头,并在点头之后洒脱一笑,继续讲述。
“也就是从那时起,渐渐地,豆豆开始一字一字、一句一句地和我说话。咳咳。
等到他十岁生日那天,我告诉他:‘豆豆,你该走了,外面还有自由的世界在等着你!’
可他却说:‘我永远不会走,我要留在这地下陪着念风一生一世!’
那时的我别无选择,只能使出激将法。我记得我当时说:‘豆豆,如果你不走,将来若出现一个像你一样坚强、勇敢且善良的男孩,我会把逃走的方法告诉那个男孩,而你将永远失去逃走的机会。’
可豆豆却是如此得善良。他回答我,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真有那样的男孩,他情愿把逃走的机会让给那个男孩。”
一瞬间,希望顿悟:“前辈,我明白了!正因为豆豆是一个善良的男孩,所以你只愿把逃走的方法告诉像豆豆那样的孩子,所以你才说只有男孩、只有善良,才是逃出去的关键。对吗?”
“对,也不对!”说话间,驭风行已是面露难色。
但看了一眼希望脸上的巨大疤痕后,他终究还是道出了实情:“我之所以说必须是男孩、必须善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念……因为黑袍女。
咳咳,37年了,尽管念风早已变成了黑袍女,但我坚信,无论今日的黑袍女有多邪恶、多残暴,曾经的念风依然还在。
只不过,那个念风已在黑暗中陷得很深很深。只有最真挚的善良,才能把她从黑暗中拖出来。
希望,你知道黑袍女的最后一鞭,为什么会抽在你的脸上吗?咳咳,其实,并不是因为她有多恶毒。而是因为她对自己容颜尽毁的不忿,对你青春美丽的嫉妒。
试问这天下,有哪个女人愿意别人脸上容颜秀丽,自己却一脸疤痕呢?所以我曾经才说,必须是男孩。因为只有男孩,才有可能得到黑袍女的帮助。
相反,若没有黑袍女的帮助,任何逃跑计划都无法实施,任何人也都无法逃得出去。
希望,我知道你一定无法原谅黑袍女的最后一鞭。但或许正是因为有了那一鞭,你是不是男孩反倒无所谓了。
因为我相信,不管黑袍女有多冷酷无情,只要看到你脸上的疤,她多少还是会有所愧疚的。
而你若再能原谅她,再能用你的善良去感化她,相信假以时日,她必定会心甘情愿地去帮助你……”
听着听着,希望的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因为她听得出,话里话外,驭风行都在竭力替黑袍女辩解,更竭力想要证明黑袍女仍是念风。
可曾经的那个念风真的还在吗?希望深表怀疑。
相反,她无比确定:无论驭风行说什么,自己都绝不会忘记毁容之恨,更不会原谅黑袍女。且即便逃不出去,即便腐烂在这地下,自己也绝不会去乞求黑袍女的帮助,更绝不会低下自己高贵的头!
这时,像是感知到了希望的心意,驭风行轻叹一声,改换了话题:“其实37年前,我们早就挖到了最外侧的围墙之下。”
“什么?!”希望惊得连眼珠都转不动了:“那、那你们为什么不逃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