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401区。
拥挤的集结场上,所有尘土人都目光发直。就好像站在前方讲话的不是丙寅301,而是如花似玉的雪晶女。
“……所以,我的301区只招收一百人。在我的区里干满八年后,智父将为这一百人中表现最好的九个,每人指定一个配对。
而且,这最佳九人无须生够四个孩子,便可以直接带着配对进入福利室,安享幸福美满的下半生。
至于剩下的九十一人,虽不能直接拥有配对,却也能再参加一次雨圣节,并且能在金字塔中拥有更好的住所、更多的食物。
最后我想说的是,是否要报名去301区,是否要成为一百人中的一个,全凭你们自愿!”
随着丙寅301的话音一落,集结场立刻变成了一壶开透的水——沸了:
八年的劳作换一个配对,是不是太划算了?就算没成为最佳九人,也能再参加一次雨圣节,再看一眼婀娜多姿的雪晶女,再……
301区的劳作能有多辛苦,顶多也就是和过去的种地差不多吧?301的食物应该会比401更好一些吧,过去了是不是能吃饱一点……
可401自在啊!还是安安心心地呆着好了,虽没有配对,虽吃不饱,但至少不累,至少能睡到自然醒……
看着数千尘土人激动地憧憬、热烈地讨论,丙寅301和丙寅401对望一眼,脸上有了相同的笑容。
两人心想,首领说的果然没错,希望是最美好的想象,也是最可口的毒药——特别是关于雨圣节、关于配对的希望。
而丙寅301更赞叹,这个希望中最精彩的就是——只有九个人能配对。
因为如此一来,这希望就变成了一个魔咒般的欲望。会让最恶臭的苦役变成最抢手的香饽饽,会逼着所有人为了配对而拼命干活、一争高下。到那时,再没有人会想逃跑,挖地道的事自然也再不可能发生。
所以,首领就是首领!不但解决了问题,更解决了后患。
想到这,丙寅301不禁心悦诚服,马屁用力。可就在她不断加力时,耳中却传来了丙寅401的小纠结。
“粪土人可以不吃不喝,但从401派过去的这些人,总还是要吃饭喝水吧。首领不允许我的人与301有任何接触,难不成——让我亲自去送水送粮?”
因为知道丙寅401是出了名的懒,所以丙寅301早就料到丙寅401会有此一问。而她也早就备好了答案:“放心,丙寅401,不劳你的大驾!还记得那个又聋又哑的小傻子吗,我会派他每周来401区取一次食物。”
顷刻间,加力安抚马腚的变成了丙寅401:“这个方法好,这个方法好……”
就在两个紫衣人马屁技巧越来越醇熟的时候,集结场上,讨论也越来越热烈。
虽然不乏有零星几个人无精打采地离去,但绝大多数人的觉悟还是很高的。想到劳动光荣、雪晶女好看,他们更一窝蜂地涌向了报名点。
可名额就只有一百个,所以即使想为人民服务,也要素质过硬、条件够好,否则也就只能想想了。
无数人的唉声叹气中,纬经凭借最小的岁数、最好的身体素质,当之无愧地入选;詹姆斯凭借最强壮的体魄、最雄浑的力量,毫无意外地入选;颂猜靠着不算太大的岁数、勉强及格的身体,幸运地搭上了末班车。
而面对这401区百年难遇的盛事,平心的心情也是无比得振奋。所以,激动不已的他——继续跑圈。
去301?别扯了,301哪有那么神秘的蓝光;配对?别逗了,哪个雪晶女有那片草地好看,有那些小蚓蚓动感……想到这些,平心的脚步越跑越矫健,脸上的笑容也越跑越嫩!
在他的傻笑祝福中,成功入选的一百人已列队完毕——每一个都是目光炯炯、志得意满的风骚,每一个都是笑看过眼云烟、配对非我莫属的霸气!
可这时,看到站在队列最前排的纬经,丙寅401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禁皱了一下眉。侧过头,他低声对丙寅301道:“这个人还是剔除吧,他是个异血,十六岁就来401了。”
微微地诧异中,丙寅301虽多看了两眼纬经,却也只是一声冷哼:“哼,没关系,不让他死了就是了。再说,去了我那里,还有他的同类能和他做伴呢。”
丙寅401本想再劝一句,但想到反正不关自己的事,他便打了个哈欠——懒得再费口舌。丙寅301则率领一百个幸运儿,浩浩荡荡地走向了高墙下的小门。
但当幸运儿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入了通道,当最后一个颂猜也已跨过了小门,平心却忽然陷入了深深地失落,心中更无比地愤懑:为——什——么?
上百人离开401区,身为401的导师,丙寅401你为什么不去送一送?要是这一百人在通道中扭了脚、迷了路,丙寅401你下半辈子能心安吗?作为一名紫衣人,丙寅401你又怎能如此没有责任心、没有爱心……
可不管平心的心有多不平,丙寅401却半点没有送君千里的意思——撑了撑腰,扭了扭脖,悠悠闲闲地走回了仓库楼顶。
怎一个懒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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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区,草木无声。即使多了一百个兴奋不已的尘土人,四下里仍旧一片死寂。
跟着丙寅301的脚步,幸运儿们满眼憧憬。可走着走着,他们的憧憬却变成了困惑。
心心念念的雪晶女怎么一个都没看见呢?难道雪晶女们都在睡觉——不嫌太早了吗?都在劳作——有那么多活吗?都在吃饭——伙食有那么好吗?
丙寅301可没空答疑。因为幸运儿们将不再返回401区居住,所以她首先带领众人来到了腐朽的棚舍区——分配住所。
当然,事实上也不需要分配。反正每一间棚舍都空空荡荡,幸运儿们爱住哪间,就住哪间;爱睡哪张床,就睡哪张床。想三人挤一间,可以;想一人独占一个棚舍,随意。
颂猜是个念旧的人。为了能清静地回忆雨圣节的浪漫往事,更为了能自由地畅想未来的美好配对,他打算一人独居。可纬经却舍不得他,非要和他挤一个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