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心急如焚。他知道孩子一哭,定然会引来旁人的侧目,而自己的一片真心也定然会落空。
于是乎,他急中生智,赶忙道:“老……老老,爷爷的意思就是我们很亲很亲。所以啊,爷爷要送你个礼物——你看!”
话音未落,老翁手上已多了一个用狗尾巴草编织的蛐蛐笼。笼子虽只有巴掌大小,却分外精致。更难能可贵的是,小小的笼子上竟还有一扇小小的门。
看到如此可爱的蛐蛐笼,不老立时忘了糖葫芦。右手接过蛐蛐笼,脸上也立时傻傻地笑了。但不管笑得多天真、多无邪,他左手中的鸡蛋仍攥得死死地——一丝都没有放松。
老翁觉得这动作十分可爱,所以加送一节圣贤课:“老……老老,爸爸妈妈有没有教过你,别人送了你礼物,你该怎么办啊?”
不老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因此,面对老翁分外慈祥、分外温暖的提醒,他当然是非常有礼貌地来而不往——拿了就要走,全无半点要表示一下的意思。
见此情景,老翁不禁感慨:你姥姥、你姥爷、你大爷!
或许是嫌感慨不够过瘾,也或许是爱乌及屋,老翁心中深情加倍,赞美升级:我呸,怎么会有这么混账的爹娘!给孩子起个缺德名字也就算了,竟连最基本的礼尚往来都不教给孩子。真是有什么样的鸡,就有什么样的蛋……
想到鸡蛋,老翁立地成佛。身为一尊困难越大、食欲就越强的佛,老翁慈祥无边,亲切更甚。而随着肚中馋虫大动,老翁的肚脐眼也咕噜一转。
“老老,你手这么小。一只手拿着蛐蛐笼很容易掉,所以——”
不待老翁说完,小小的左手,松了。
眼看一枚鸡蛋就要粉身碎骨,老翁却是青春不散场,为蛋再少年——敏捷地伸出右手,临空一接,再顺势送回怀中。
不到半秒的功夫,鸡蛋已凭空消失。而这时,不老也珍爱无比地双手捧起了蛐蛐笼,稚嫩小脸上更露出了万分欣喜的笑容。
看着那天真的笑容,再看着那两个鼓鼓的衣兜,老翁的满脸褶子再次迸发出了神圣的光辉,眼珠也一转再转,转个不停。
“老老,这蛐蛐笼只有一个,爷爷也只送给了你一人。但回去的路上,你有可能会遇见其他的小朋友。他们见你的蛐蛐笼如此好看,肯定会抢是不是?”
小小的眼神立时紧张——警惕地望望左、望望右,随时准备与坏人做斗争。
老翁赶忙宽慰:“老老,没事的!只要你把蛐蛐笼藏在兜兜里,别的小朋友就看不到了,是不是?”
不老想了一想。想完后,他的右手笨拙地伸进右兜——扔掉兜中的鸡蛋,再把蛐蛐笼妥妥地放进去。
而同一瞬间,老翁也妥妥地接住鸡蛋,妥妥地收入怀中。同时,他的那张佛嘴也妥妥地停不下来!
“老老有了这么好看的蛐蛐笼,回家的时候是不是要跑快一点?但你的左兜兜又鼓又重,怎么能跑得快呢?一旦被其他小朋友追上,岂不——”
不老又想了一想,一想再一想。想到佛祖都快要失去信心时,想明白了的不老熟练地清空了左兜。而老翁身为一名敬业的魔术师,鸡蛋凭空消失的戏法也熟练地上演了第三遍。
不远处,茫然不知去处的方鸥从头看到了尾。但直到不老雀跃远去,直到老翁一脸坏笑地消失,她却始终无动于衷。只因在玫瑰幽香的纠缠下,她视力所及,唯有血色。鼻间所闻,唯有血腥。
穿行在拥挤的人流中,当看到一对父女依偎而过,她更不由得想起了那威,不由得愧意深深:
此刻的长老是身受酷刑,还是和那?一样已被处决?如果怀中的海螺已注定无法交给那?,自己又还能为长老做些什么呢……对了,六指应该与长老关系非浅。所以,若无法再为长老做些什么,自己至少可以替长老关照一下六指。
一念至此,方鸥终于找到了减轻愧疚的方法,也终于有了去处。穿过忙着交换的男男女女,她走出市场,快步向着鬼林而去。
另一边,不老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家。见再不会有人来抢,他终于安心地掏出了贵重物品——蛐蛐笼。
首先发现小主人的是院子里的老母鸡。它带着小鸡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小主人手中的蛐蛐笼。末了,咕咕两声,似是在抱怨自己最好的三个蛋,怎么才换回这么一个破笼子?
不老的父母正在打磨一根巨型桅杆。不经意间,看到宝贝儿子痴痴地对着蛐蛐笼发呆,两人便放下手中的活路,来到了儿子的身边。当发现儿子兜里已是空空如也,两人立刻明白了一切。
为此,父亲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哪个缺德的老不死骗我家不老,我咒他煮鸡蛋噎死,蛋花汤呛死!
母亲却一把抱起儿子,温柔地道:“等下午你哥哥训练回来了,让他给你捉一只蛐蛐放在笼子里,好不好?”
像是已看到了蛐蛐入笼的美好画面,不老立刻拼命点头,笑容灿烂的脸上更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见此情景,父亲甚是不满,哼了一声道:“你就一直惯着他吧,总有一天,家里的鸡蛋会让人骗光。”
“骗就骗吧,吃点亏也没什么不好!”白了丈夫一眼后,母亲转而对儿子道:“等这根主桅杆完工了,圣学士就会奖赏给爸爸妈妈四十只鸡。到那时啊,要多少鸡蛋就有多少鸡蛋,不老想换多少蛐蛐笼就换多少,好不好?”
“好!”
虽不太明白妈妈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不老回答得最大声。一旁的老母鸡却是心有不满——咕咕咕、咕咕咕地抗议不止。
不老年少聪颖,早就清楚了鸡与蛋的关系。因此,他挣脱妈妈的怀抱,满院子地追逐老母鸡。似是要老母鸡立刻下蛋,立刻再去换蛐蛐笼。
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热闹非凡。当墙角的小花猫也加入了追逐,欢乐更充斥了小院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