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佳人的安慰,兰平海的郁闷却丝毫未减:“为什么圣学士非要抢走那威,难道他不知道利刃对我有多重要吗?为什么君父不愿支持我一统诸岛,偏要去迷恋什么虚无缥缈的长生术?”
越说越气中,兰平海抽回自己僵硬的手指,愤而起身:“人生短短四十载,建功立业不过二十年。等到君父与太阳神同辉,只怕一切都已晚了。”
湮玫很少见储君如此激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末了,她也只能就事论事地一声感慨:“想不到映刺已死了十余年,困扰储君的却还是与她有关的一切——她的夫君、她的哥哥、她的女儿。”
听到‘映刺’、听到‘女儿’,兰平海的眼中猛地闪现一丝杀意。这杀意是如此冰冷、如此强烈。以致环绕四周的玫瑰幽香、美酒清香、美人馨香,统统被凝固、被驱散。
“玫儿,你哥哥借刀杀人的计划已经失败,图谋王冠岛一事也没有任何进展。所以明天,你务必要说服方鸥,让她赶在年底之前除掉刺妹。如此一来,兰德岛的所有人便会知道,刺妹是死在方鸥的手里,死在七岛之人的手里。”
“储君,即使我能说服方鸥,也不能保证她的刺杀就一定能成功。”尽管不无犹豫,但湮玫还是继续道:“所以,是否只要能让兰若刺死,或许并不用太在意她死在哪,死在谁的手上。”
‘哗啦!’
一声巨响中,见只见,桌椅倒、杯盘倾,男人刚毅的面容更瞬间扭曲,瞬间狰狞。
“若只是单纯地要刺妹死,她的坟坑只怕十年前就已鬼火灿烂了。
兰德岛的每个人都知道,当年正是因为映刺的绝食而死,君父才减轻了赋税、允许了婚恋自由。所以人们无不将映刺奉作神明。爱屋及乌之下,人们也无不将刺妹视为不二之君。
而这其中恐怕更还有许多人,日夜诅咒着我,日夜盼着我死,以便让刺妹继承大位。”
‘砰!’
狠狠地用脚踏碎木杯后,兰平海更加愤怒地道:“这些年,君父一直宠着刺妹。好不容易这次七岛之事,她逞强要去,君父才不得不同意她离开了兰德岛。
所以,一定要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利用方鸥这个最合适的人选,让刺妹死在七岛,死在外人之手。
唯有如此,兰德岛的臣民才不会怀疑到我,三千黑衣人才会继续效忠于我。我也才能真正地掌控兰德岛,真正地成为兰德岛之君。也只有到那时,我才有机会去一统诸岛,一统人类!”
看到男人盛怒之下的决然,湮玫自然不敢再有任何其他的意见。因此,她顺从地道:“如储君所言,方鸥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明日,湮玫定然全力以赴说服方鸥。”
不知是满意佳人的态度,还是满意佳人的言语,兰平海的愤怒终于退了些。在佳人脸上深深一吻后,他的眼中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深情。
但湮玫却并没有因此而开心起来。回吻之后,看着男人眼神中的无限狂热,她忍不住忧凄一叹。
“即便储君掌控了所有岛屿,成为了全人类之君,只怕储君也仍旧不会停下来吧?终结机器,收复陆地,恢复人类自由……这一件件的事,只怕永远也没有尽头吧?所以,我和储君是否也永远都是聚少离多呢?”
面对恋人的心酸,难得地,兰平海的脸上没有了杀伐之意。更难得地,他的眼中有了一丝平和。
“玫儿,那些想要终结机器的人,纯属痴人说梦!先不说人类根本没有能力终结机器,即便有,又为何要那样做呢?
三千年来,机器享有辽阔的陆地,人类享有无数的岛屿,彼此之间互不相犯。若机器也像我们中的许多人一样,时刻想着去终结对方,只怕人类早已灭亡。
更何况,三千年前的是非因果,早已湮灭在了传说之中。事到如今又有谁能证明,曾经的人类一定对,曾经的机器一定错?甚至又有谁能确认,当年首先挑起杀戮的就一定是机器呢?
所以,当我一统人类之后,我将率领人类与机器和谐相处,共享太平。到那时,每一个人都将远离杀伐争斗,都将享有安稳富足的一生。而我——”
猛然一顿中,兰平海捧起女人的面庞,情深几许地道:“——而我也将陪在你的身边,相伴终老!”
听到这最动人的情话,女人已然心醉。飞蛾向火般,柔媚的热吻为爱而起,萦绕在男人的唇齿间。
这一刻,海风柔,幽香浓,璀璨星光下,无数花瓣间,男人和女人一吻再难分。
这一夜,情深欲重!
太阳再次升起时,兰德岛已是全新一天。
阳光下,方鸥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交换市场。但即便置身于最热闹的人群中,她却依旧神色茫然,目光黯淡。
在她的四周,满眼期待的交换之人、慵懒街边的无聊乞丐、看相算命的狡黠游士……各色人士不一而足。除此外,更有嬉笑声、争吵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而就在这一片熙熙攘攘之中,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翁蹲坐街边,若有所思。当看到一个手捧鸡蛋的男孩蹦跳而过,老翁思而优则笑——绽放出了最和蔼、最灿烂的笑容。
“小朋友,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叫童不老,今年二岁半。”稚声稚气地回答完,不老便打算继续往前跑。因为在这一耽搁中,前方卖糖葫芦的人已然走远了些。
老翁心想,糖吃多了坏牙。所以,他一把拦住男孩,亲热地道:“呦,我的老老——”
突然,想到自己竟称呼一个小屁孩为‘姥姥’,老翁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更不禁暗骂:这是什么缺德爹娘起的名字,成心占我老人家的便宜不是。
但气归气、恨归恨,老翁脸上的慈祥却是半点不变。唯独口中已然改了词:“我的……小心肝啊,太阳神保佑,竟让爷爷遇见了你。你可知道,爷爷叫什么?”
不老傻傻地摇了摇头,茫然地重复道:“我叫童不老,大家都叫我老老。”
叫你姥姥?我还叫你姥爷、叫你大爷呢!愤恨中,老翁略显急躁地道:“小心肝,我知道你叫什么了,但你可知爷爷叫——”
眼看卖糖葫芦的人即将走远,不老哪还管老翁叫什么,撒腿就要追上去。
老翁迫于无奈,也只能一口唾沫咽回去,同时再次伸手把不老捉了回来。不老自然是拼命挣扎,而老翁为了安抚、更为了套近乎,也只能万般慈祥、万般无奈地改口而回。
“老……老老,爷爷叫童不死。你和爷爷不仅同宗同族,三千年前,更是血脉之亲啊!”
被捉回来的不老想了想。虽不明白什么是同宗同族、血脉之亲,却知道卖糖葫芦的人已没了影,糖葫芦也已买不到了。而面对如此挫折,身为一名小小男子汉的不老,自然是——哭得最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