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决不能浪费岩生用生命换来的时间,三人立刻奔向了山洞深处。且不管脚步有多疲惫,他们仍尽可能地加快速度。
到了洞中的岔路口,雁深拦住小鱼,几许悲凉地道:“保住书,保住自己!”
小鱼毫无半点迟疑。麻利地一个换手后,他已把灵柩的一端交到了大祭师的手中。
分别之际,想到大祭师十六年来的养育之恩,想到今日一别或是死别,小鱼向着大祭师深深一躬。随即,他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光明的右侧岔路。而雁深和丛枭则抬着灵柩,走向了左侧。
不断上行的黑暗道路中,熟悉路况的雁深领路在前。他一边勉力抬着灵柩的一端,一边不时地提点丛枭转弯或低头。听到身后隐隐追来的纷乱脚步声,他更不停地催促丛枭、催促自己,快点、再快点!
一路向上,迎面的风渐渐由寒冷变成了刺骨,但被悲戚所裹挟的丛枭却一无所觉。而一想到惨死的大护卫、生死未卜的岩生、上万的族人,他更忍不住想掉头去找敌人拼命。可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了大祭师的声音。
“小枭,只有你活下去,一切才有希望!一会到了归蓝崖,我把大汗的遗体取出,你钻入灵柩中,我推你下去。
崖下虽有礁石,却并不算多。若得海神庇佑,让你能避开礁石逃出生天,那么七岛百姓就还有希望,大汗的梦想也就还能延续!”
“您让我独自逃走?”丛枭失声道:“大祭师,我怎能不顾大汗的遗体、不顾您、不顾——”
“你必须走,否则谁来拯救七岛?”见丛枭还想分辨,雁深又补了一句:“谁来拯救那??”
那??!刹那间,丛枭的心中愧疚无数。
他心想:刚才在会场中,自己为了众人的欢呼,为了无法推卸的责任,不得不抛弃了爱情,辜负了那?。所以,自己决不能再负她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救出去。所以,自己也一定要活下去——哪怕是最懦弱的逃跑。
冷风中,转过最后一个弯角后,雁深和丛枭终于到达了无尽孤绝的归蓝崖。
在这里,狂暴的风日夜不歇,似是要迫退每一个靠近之人;刺骨的寒终年相伴,似是要冰封每一个生命。
但就在这绝境之地,雁深和丛枭却忽然发现,在沉石堆旁,竟有一具棺材正静静地躺着。
吃惊不已的丛枭冲上前去,猛地推开棺盖——棺中空无一人,却铺着厚厚的杂草。
是谁把棺材放在这的?什么时候放的?为什么而放……所有的疑问都不重要了。只因丛枭和雁深都已明白,多出来的这具棺材意味着什么。
随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丛枭一把抱起大祭师——塞入棺中,合拢棺盖,奋力一推。
风声中,大祭师直落万丈悬崖!
送走了大祭师后,丛枭从灵柩中取出大汗的遗体,再把灵柩的一端搭在悬崖之外。而这时,黑衣人也已冲上了归蓝崖。
明白时不我待,丛枭敏捷地跳入灵柩之中。看了一眼带不走的王冠珊瑚后,他的脚下朝着棺底奋力一蹬,灵柩立刻飞落悬崖万丈。
在丛枭的身后,伸手不及的黑衣人只能徒劳喝骂。但可惜,丛枭早已听不见了——听天去了。
半空之中,生死坠落,听天由命!
听着悬崖下的惊涛拍岸,丛枭告诉自己,虽然今日如丧家之犬一般逃跑,虽然连最心爱的锦木强弓都来不及带上。但若能侥幸不死,一定要回来救出那?,更一定要让黑衣人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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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越夜越寒!
祭祀场入口外的海神雕像旁,三个人迎风肃立。
站在后面的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正是方鸥和方鹰。站在前面的女人蓝衣若海,正是——兰若刺。
看着有如一块蓝色幕布般的海神雕像,兰若刺不禁有些困惑:
海神难道不该是一个人吗,最起码也该是一个动物啊?这里的人信奉的海神,怎么会是一块布呢?就算这块布是蓝色的,就算这块布拥有如波浪般起伏的造型,但它终究也只是块布啊?
不解中,兰若刺冷冷地对着夜空发问:“你们的海神雕像很别致啊,有什么来历吗?”
方鸥和方鹰对望一眼,不禁都愣住了。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如此时候,兰若刺竟还有如此闲心。
末了,还是方鸥略显尴尬地答道:“公主,这雕像立在这里怕是已有几百年了。就算有什么来历,现在也没人知道了。”
本就是随口一问,所以即使没有得到答案,兰若刺也并不失望。看到自己的脚下粘了些泥,她忽然觉得,用这块蓝布来擦鞋还不错。
可不等她俯身,寒风中已走来了两人一鱼——两个黑衣人,一条小鱼。走到近前,一个黑衣人迫使小鱼跪下,另一个则走到兰若刺的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听完黑衣人的汇报,兰若刺的脸上是震惊,更是愤怒。震怒不已中,她迎前两步,恶狠狠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小鱼。
她看见:这个男人虽说不上英俊,但也还算清秀;眼中虽没有太多的光芒,却有如渊的沉静。最特别的是,神情中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怡然自得地看着自己——好大的胆子。
对面,膝盖着地的小鱼,头却并没有低下。兰若刺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兰若刺:干练的短发,临风不乱;深邃的眼眸,精芒耀动;脸上没有一丝的娇媚,却有如冰的锐气;不薄不厚的红唇美而不艳,一袭蓝衣更仿佛海天一色。
相互对视了片刻后,兰若刺心中的杀意油然而生,口中却淡淡地道:“你,不怕被烧死吗?”
“怕!”小鱼的声音中没有半点怕:“但我更怕这世上除了我,再没人知道103本书里的内容。”
兰若刺本已盛怒,但却突然强压怒火,冷冷地道:“只有103本吗?加上褐皮书,难道不该是104本吗?”
在目光的激烈对撞中,两人对彼此的算计都已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