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父亲得到那粒奇怪的种子之后,他的心思全部被它占有,他将种子种入土里,细心呵护,但那种子如石头一般,毫无反应。父亲用尽了心思,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花园不再去打理,渐渐荒废起来,花朵枯萎,杂草丛生。
而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父亲在这种如痴如狂的状态中,无形中将风锻兄妹俩冷落一旁。有一日,风锻怒不可遏,趁着父亲外出时,将那种子从土里挖了出来,他奔到溪边,将种子用力丢入水里,感到快意异常。
这场风波引起了家庭中不小的一场骚动。父亲性格温和,善于自我检讨与克制,所以并没有过多的责备风锻。
风锻以为这种生活从此结束,但父亲却换了一种新的花样,要么整日关在书房里闭门不出,要么仰头望天,观察天上的云朵。
这样的状况整整持续俩年,又到了村里的献灵节那天。献灵节的午夜,凤鸣山上的那口洞里将会冲出一股狂猛的风潮,直冲云宵,威势极为吓人。那股风潮有时会将大石卷起,先带到高空,又从上面抛掷下来,十分危险。
凤鸣村与凤鸣山相距较远,很少被大石砸到,但为了安全起见,大家都会躲入家里的地窖之中。那天晚上,风锻等人早早地躲入地窖,很快入睡。父亲趁着大家处于睡梦之中,私自打开了窖门,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风锻思念父亲时,便会到他的书房里呆一会儿。书房里的布置半点不变,书桌上仍旧放着父亲所写的几张纸条,上面无一例外地写着乞丐留在墙上的那几句话。风锻常常暗自念诵,隐隐觉得父亲的失踪与这几行字有关。
那年夏天,天气异常炎热,风锻与其他孩子们到溪里打水仗。溪水清浅,只到腰际,孩子们玩得非常尽兴。风锻一不小心,在水中滑到了,他将手往下撑时,手掌被一块尖锐的石头刺伤。风锻将那石头取出一看,心内猛的一惊,原来那石头居然是数年前为他所仍的无尘心。
风锻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将无尘心带在身边,无聊时便拿出来把玩。初时,那无尘心的模样与往日所见并没有什么不同,后来,在风锻的手掌的摩挲下,那无尘心的表层不断脱落,露出里面精光灿烂的透明晶体。
那晶体仍旧为梭状,拇指头大小,表面有无数切面,一旋转间,光华流动,炫人耳目。晶体中心,隐隐飘动着一层血雾,正是无尘心刺入风锻的手掌时所吸收的血液。为此,风锻与无尘心之间,常常感到一种血脉相融的感觉。这是那乞丐始料不及的事情。
时间越久,风锻与无尘心之间的联系越紧密。当他将其握在掌心时,他能感到一股冰凉的寒气从上面传来,传到身体时,又化成温热的气息,在身体的四肢百骸流动。如此运转一圈,总会给风锻神清气朗爽,精力充沛的感觉。
后来,风锻尝试熟练之后,只要一动念,那股寒气便会从无尘心涌入身体。当他专心一意时,想着从无尘心上吸收更多的寒气,那无尘心便如受感应般,虚浮空中,滴溜溜旋转起来。
无数的白雾从四面涌入,围绕着无尘心悬转不已,像是一条盘曲飞翔的白色神龙。白雾越来越盛,往外溢出,渐渐蔓延到远方。而这时,风锻的身体便如浸入温泉之中,暖洋洋的舒服异常。
风锻不知,这种感觉是天地灵气进入身体时的感应。而这种感应,非是天赋绝伦的修仙之士修习上乘功法时不能得到。风锻一个普通的乡村男孩,居然能够引来如此多的灵气,若是让有见识的修仙之人看到,定然会感到可畏可怖。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颗神秘的无尘心,这里留待后叙。风锻见识到它的不凡之处之后,回忆起了父亲往日所说的关于乞丐的话,原本只当是无稽之谈,现在却不得不重新考虑。
父亲观云时,他常常在侧。有一年,父亲问风锻:“锻儿,你看过一摸一样的云吗?”风锻摇了摇头,父亲指着凤鸣山头的一朵三叶草状的云朵,说道:“每年献灵节,我都看到它。”风锻当时不以为然。那时,正好是献灵节。
自父亲失踪后,献灵节再次如期而至。风锻想起父亲的话,再念诵着乞丐所留的第一句话:“献灵节上白云降,白云城里群魔乱,”他忽然想再瞧一瞧父亲曾经让他看过的那朵云。果不其然,一朵三叶草状的白云毫无意外地漂浮在凤鸣山上的空中。
风锻心神大振,同时又涌起一股狂喜:那就是诗中所说的那朵白云,白云里有座白云城,也许父亲去了那里。风锻动了此念之后,念兹在兹,恨不得立即上去看看,但是他又不是长着翅膀的鸟儿,他又何由而达。
那天晚上,风锻破坏村里的规则,从地窖里出来。从他的家远眺,就能看到凤鸣山。他第一次看到风潮云涌的景象,仿佛一条灰色蟒蛇冲天而起,直触天边的怪云。风锻看得瞠目结舌,那凄厉刺耳的风声在耳畔吼叫,他心知这绝非是凤凰发出的声音。
风锻并不因此而吓到。寻找父亲的决心支持他做任何不可能的事情。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绞尽脑汁,想出凭借风力,攀登天梯的方法。
他先设计一套衣服,衣服很厚,鼓涨如球,里面塞满了棉花,当他穿上它时,可以增加自身的浮力,让风将身体吹起来,又可以保护身体,不受飞来的石头的侵害。他将他称为棉花球衣。
他又设计了一个可以背在身上的木箱,打开木箱上的机关时,会从里面弹出一对牛皮做面的翅膀,翅膀用精铁做的骨架,分外结实,每对翅膀底下,垂着俩个铜环,用来控制方向。这叫铁翼,是风锻打算从空中落下来时,作滑翔之用的。
读者读到这里,肯定觉得不可思议,无法想象。但若想到风锻继承了父亲机械设计方面的天赋,从小便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浸润已深,同时在父子深情的激励作用下,他是可以做到如此常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若非他后来阴差阳错地踏上了修仙之路,他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科学家。
屋外响起开门的吱呀声响,风铃人未进屋,她那清脆的笑声已经传来。风锻点起屋内的灯火。在角落里,他辛苦制作的铁翼和棉花球衣静静地躺着。他站在它们面前,沉默不语,一道阴影投在它们的身上,仿佛正警示着什么。
风铃敲门进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风锻身后,忽然拍了他一下,想要吓他一跳。风锻全身猛的一振,回身就是一个暴栗。风锻想起明天就是献灵节,也许自己会跟父亲一样,永远也回不来,忽然感到心中凄然。
他拉着风铃的手,俩人一起坐下。风锻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听,说些要风铃听福伯的话等等,风铃撅着嘴,不耐烦道:“知道了,哥哥,你今日好烦呢。”风锻微微一笑。
他抬头一看,福伯正站在门外望着自己,不肯进来。风锻知道他正生着气,便将他拉进屋里,一起坐在桌子上。三人谈话谈到了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