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锻在三幅宏伟瑰丽的光影之中穿梭往来,脸上不时地露出惊异的神情,他不知,在他醉心于欣赏光影的奇丽风光的时候,也正有一个人正静静地瞧着他呢。
原来,在万象堡的宫殿深处,那个被用作监控室的天眼阁里面,正有一个美丽的女孩跪在幻波池的旁边,将俩只手臂撑在池边的石岸上,俩手托着下巴,眼睛里带着安静纯真的笑意注视着池中幻化的景象。
那景象所展现的便是风锻驾着白云舟在三幅光影中来回游历的场景,那三头蜃楼头上所镶嵌的金桥独眼龙的眼珠将这幅景象实时同步地传递了过来,然后同样用蜃气幻化出来。
那女孩长着一双单纯可爱的像是小鹿的眼睛,眼睛里就像是一湖平静温柔的春水,澄澈异常,她的脸蛋肉肉的,尚未摆脱稚气,秀丽的眉毛间,似乎萦绕着一点儿淡淡地愁绪。天眼阁是碧寒城中的最隐秘的地方,这女孩出现在了这里,说明她的身份绝非一般。
当风缎还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的时候,只见她微微撅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眼睛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幻波池,喃喃自语地道:“娘事务繁忙,没有时间陪我,也不让我一个人出去,说是怕我危险,神武哥哥今日也要执勤,不能够陪我玩,天天把我关在宫殿里面,可把我闷坏了。”
就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风锻与韩玄鹤正好驾着白云舟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当即眼睛一亮,笑着打招呼道:“好朋友,你好呀?”每当她看到有什么东西飞入蜃楼的视野的时候,她都会充满善意地向它们打招呼,所打招呼的对象通常是经过的鸟儿。
她在城里看到的飞行法宝看得多了,所以一点儿不为风锻俩人所驾驶的白云舟感到惊讶。她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室内回荡着她的清脆的嗓音。当风锻飞到剑冢上面的时候,看到那么多狰狞可怖的剑灵,脸上不禁微微变色。
那女孩就轻轻笑道:“没什么可怕的,它们可乖了,不会伤害你的。”她的声音温柔而动听,似乎在安慰风锻一般,当风锻想要用手指去碰触那一片通红的扶桑树时,明知是幻影,可是脸上仍然不觉露出胆怯畏缩的神态。
那女孩也跟着睁大了眼睛,缩着身子,仿佛是她要去碰一块烧红的铁块似的。那女孩的脸上一派天真烂漫,就像是个未长大的小女孩,但看她的身体线条,纤长秀美,亭亭玉立,已然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在最初设立天眼阁的时候,每天都有专门的人前来值班,观察蜃楼所看到的景象,但俩百年过去了,幻波池上什么也没有发现,值班的人渐渐不来了,因此这间天眼阁便荒废下来,少有人进来这里。
这女孩虽然身份尊贵,从小便生活在美仑美奂的宫殿之中,但是宫内规矩森严,她无法交到多少朋友,母亲又不能时常陪伴她,在她这个正应该活泼好动的年纪,不免感到孤单和落寞。
于是,这间天眼阁里面的幻波池,便成为了她排遣寂寞的秘密基地。当她与蜃楼看到同一片景象的时候,恍惚觉得有三个好朋友在陪伴着他,心中的孤单的阴影便退去了许多。
有时就像是小女孩似的,对着不会说话的幻影叽叽咕咕地大说一通,室内所回荡的自己的说话声,也能够稍稍排遣寂寞。只不过当幻影只剩下无尽的单调的海洋和天空的时候,她的孤单也会成倍的放大,那时,她的眼眶总会忍不住微微发酸。
风缎在三副光影中忙碌地奔波着,总觉得看不够,可没过多久,那三副光影渐渐地转淡,化为虚无。风锻心中涌起惆怅的感觉,这时他才把眼光留意到了蜃楼的身上,当他往蜃楼身上看时,那白云舟就像是通灵似的,心有灵犀地载着他向中间的那只靠近。
这时,韩玄鹤早就醉得不省人事,呼呼大睡了。那蜃楼大概有百来丈长,十来丈宽,就像是一座黑色的小岛。上面的蜃精就像是一块块嶙峋高大的黑色礁石,飘来一股海边常常闻到的海腥味,如果不是事先告知那是蜃精,绝不会有人发现。
风锻在鲸鱼的敦厚善良的巨大的眼珠后面,发现了那粒更加巨大的独眼龙的眼珠,他看到里面的瞳仁映着微弱的阳光闪动着点点金光,不由得靠近细看。而他在对着瞳仁睁大眼珠子观察的时候,那边幻波池上的幻影也把他的专注的脸庞放大了许多倍。
那女孩先是感觉好玩,噗嗤笑了起来,继见他的脸庞在夕阳的余晖下光彩照人,海风吹得他的头发一片凌乱,眼中的神采却快活无比,她忽然沉默下来了。
太阳已经完全落入了海平面,天空暗淡下来,晚霞也失去了光艳艳的色彩,变成了一片灰白,蜃楼游行的速度非常快,海面上激起数十米高的水花。不知不觉间,风锻已然随着三条鲸鱼向前游行了好大的一段距离。
远在天边的云宫看起来越来越小。风锻心想,该回去了,那白云舟立即腾向空中,向云宫那面飞去。猎猎天风中,风锻回头目送三条蜃楼渐渐远去,天际越来越黑,三条鲸鱼的身影已然模糊不见。
海的另外一面,一圈明若银盘的明月渐升渐高,开始展露它的动人的风采。风锻不知道蜃楼身上所背负的使命,但是仍然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一种磅礴厚重,伟大坚韧的力量,不禁喜欢上了这种生物,希望它们的旅途能够一切顺利。
白云舟带着风锻二人回到了白云渡,风缎让韩玄鹤搭在他的肩膀上,跌跌撞撞地扶他下船。幸而韩玄鹤的鬼质轻灵,并不沉重,所以他尚且行有余力。俩人摇摇摆摆地穿过小汤谷,回到了无尘殿的大殿之中。
风锻将韩玄鹤安置在白玉床上,只听韩玄鹤梦中呓语,轻轻地呼喊他的妻子的名字。风锻怜悯地望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想起他还没来得及将怀里的紫星送回小星河洞中。
他微一皱眉,稍觉得不耐烦,他轻轻地叫唤了韩玄鹤几下声音,见他睡得很熟,便掉头回到小汤谷中。他按照原先的方式,爬上九转大阵之后,寻到石灵皱褶的所在,逼迫怕痒的石灵为他开门。
他钻进了洞门,突见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原来不知何故,小星河洞里的景象起了一番令人感到新奇诧异的变化,与前次所见微有差别。原先室内的光线略显暗沉,交织着一片星光,五光十色,梦幻迷离。
但此时却是一派亮堂堂的青白光茫。这光芒是从地上的汉白玉上面发出来的。那汉白玉原先发出温润微弱的白光,此时居然是青森森一片,仿佛是被什么人着色了然后点亮一般。
那青森森的地方是大地中的森林,河流和大海则是蓝莹莹的,若是雪原或者沙漠,也显现出对应的银白色和土黄色。风锻大感惊疑不定,过了许久才重新踏上了这块汉白玉的地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起路来都小心翼翼的。
他将紫星放回原来的地方,忽然发现在汉白玉的东海的位置的上空,静静地悬浮着一颗金光灿灿的宝珠,风缎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不要是他不小心触发了洞里的什么警戒装置,若是这样,明天还不给帝君发现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伸出手来,将那粒珠子摘了下来,他想将珠子藏在架子上某个隐秘的地方,可一放手,那珠子就一溜光似的飞回了原处,风锻试了几次,俱都如此。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故作不在乎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明天把事情全招出来,那也没什么可怕的。”说了这句话后,就像是吃了灵丹妙药似的,心下稍安。
于是,他开始细心地打量地上的汉白玉的变化。他第一眼便想去寻找自己的家乡的地理位置。但是除了这一次,他一辈子也没有出过家乡,只知道家乡名叫凤鸣村,因为村后有座凤鸣山,除此之外,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一边嘀咕:“凤鸣村,凤鸣村,凤鸣村在哪儿呢?”一边茫然地寻找着,却连四川在哪儿也分不清。谁知这时就在四川所在的位置的上空,忽然浮起了一道虚影,那虚影与东海上方的那颗珠子相似,不过只是一圈影子。
风锻瞪目瞧着那道虚影,心领神会地道:“难道你是想告诉我,我的家乡就在你的身子底下的位置。”那道虚影亮了一亮。风缎脸上露出喜不自胜的笑容,走到那虚影下面,只见那里有一片青绿色的粗壮的山脉,间杂着高耸的银色的雪山。
那地图自然无法细致到将凤缎的家乡标出来,可凤缎却像是亲眼看到了似的,喜滋滋地念叨:“好想回去啊,好思念铁男,风铃,还有那几个臭小子。”就在他低身观察的时候,忽然从某处架子上飞起了一只巨大的毛笔。
那毛笔的笔须银白细软,是用九尾白狐的身上最光亮柔软的白毛所作,笔管用的是千年的银花火树的树心,这种树的树心一片通红,温润如玉,含有充足的丙火之精,经常被人用来制作五行笔。
那支笔飞到了那颗光亮的珠子之旁,笔尖点在了珠子之上,然后向那虚影方向拖动,好似正有个看不见的人的手正握在毛笔上。只见一条火红的细线从笔尖溜出来,将虚影与珠子连在了一起。
这一切默默地发生在风锻的头顶上,当风锻抬起头来的时候,笔正好悬在他的上方,蓦地里他全身猛的一震,一个纵跃跳到了旁边,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
他斜着脑袋瞪视良久,心中凛道:“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还是快点走吧,别再出现其他的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于是,他连忙回到石灵背后,将脚一踢,打开石灵的门洞,匆匆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