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众人一致认为需要调养,所以大家伙就在巨野县多停留了好几日,都说春困秋乏的,这些天以来王颖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榻上爬起来。
你要说一般的下人还真的不敢喊他,唯有那个召棠似乎根本就不怕他,每天都充当了闹钟的角色,直接进屋之后说都不说就是猛地一下将被子掀开,随之就是一脸坏笑,“郎君啊,天色不早了,您赶快起来洗漱洗漱,待会就让奴婢们服侍您用餐吧。”
对于召棠这个女子,王颖还真的没什么好办法,他是承福的近身随从,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而且有时候还阴晴不定,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人,而且在她的心中也就听从承福一人的安排而已,至于别人,那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叹了口气,发了会儿呆,看着召棠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也是有火发不出来,何况他平时本就很少动怒,起了床,漱了口,穿上了外衣便来到了一楼大堂。
很凑巧,此时承福已经安排好了餐食,因为召棠也是她派来的,吃饭吃到了一半,王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对了,孙玘他人呢?我记得自从那天来了巨野县之后好像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他又跑去了何处?”
“你说孙玘啊。”承福笑了笑,带有些讥讽的意味,“他那种人除了寻欢作乐之外还能有甚么长处,那天我二人去湖中游玩的时候他就独自一人去了昌邑县。哼哼,俾昼作夜,只为耳目之欲,比起他的叔父可是差远了。”
“哦,我知道了。”王颖点点头,继续陪着她吃饭,反正孙玘那厮在不在都没什么多大的影响,“那我们何时动身启程?是今天还是明天?”
“此事我已经想过了,你的身体已无大碍,所以明日一早,我们就走。”承福不紧不慢的说道,“在此地耽搁了太久,我方才已经让陈管事去渡口找船了,大野泽水利方便,向西可通过多条水路直达洛阳,如此一来十日之内便能赶到。”
王颖顿时就起了兴致:“坐船?那可是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坐马车了,要不然等我到了洛阳之后人都要被颠成残废了,你可一定得让陈管事找一艘大船,就像那种带有亭台楼阁的大船才行,我这回也要好好的享受一番。”
“你尽管放心,陈管事知道该如何做的,不说了,赶快吃饭吧。”承福被这话给逗得也是呵呵一笑,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喜悦。
午时过后,王颖吃饱了闲着没事干,于是就带领着大家伙玩起了只有现代人才会的一种娱乐方式——斗地主。
这一路上难免会有枯燥乏味的时候,所以王颖刚离开临沂没有几天就开始琢磨着该怎么消遣时间,于是乎就自己做了两幅扑克牌。
当然,古代不可能有专业的纸张和机器,他就用那种最粗糙,质地最硬的那张纸自己来进行裁剪,你要他画那些国王皇后还有骑士什么的他可画不出来,所以每张牌上面的图案他都改动了,但数字与玩法以及黑红梅方则是一应俱全。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见到这种东西也都是一脸懵逼的神情,然后在王颖的悉心教导以及不懈努力之下,此时所有的下人基本上都知道了玩法以及叫法。
起初大家还不怎么会的时候玩起来倒也没什么劲,可时间久了,大家全都摸透了之后那可就有意思多了,无数的欢声笑语也是由此而来。
玩了两个时辰,王颖抢了六回地主,无奈承福是他的上家,而且深谙玩法的精髓,每次都会拼尽全力的压迫他,然而脸上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岿然不动的神情,不急不躁的没有半分的心理波动,所以他根本就没赢过一次,更奇怪的是,只要是承福当了地主那可是把把都能赢,可见她的心理素质是多么的强大。
午后时分,王颖带着承福在大堂里面晒太阳,说是可以补钙,可承福有哪里听得懂,这时候,下人过来通传:“禀郎君,孙玘刚刚派了一个人过来替他传话。”
“哦,说吧,他有甚么话要讲。”王颖懒洋洋的说道。
“回郎君,孙玘说他要留在昌邑多待些时日,请郎君可以先走不必等他了,日后到了洛阳再聚不迟。”
“好啊,反正我也懒得和他一起,行,你先退下吧。”王颖高兴的笑了几声,斜眼看着承福,“还是你说的对啊,那个孙玘果真是个浪荡子,仗着有几分样貌就到处沾花惹草,之前还好意思求我说把我府中的奴婢燕飞送给他做小妾呢,简直是痴心妄想。”
“还有此等事呢......”承福怔怔的说道,随后淡释然一笑,“难怪那孙玘会一路跟着我们来,原来是想着饿虎扑羊,哼哼,倒也难为他了,不过他此举倒是与他那位叔父算得上一丘之貉了,我说凤郎,你既然不愿将燕飞送给他,那你是准备自己留着了?”
“这......”王颖梗了梗,刚喝口水差点没噎着,“此言差矣,府中的婢女对我而言就像是妹妹一般,而且年岁都还小,再者,这些婢女也并非是我的奴仆,你可别忘了,即丘县子乃我兄长之爵位,临沂的那座府邸按理也是我兄长的私人门院,而我呢,不过是仰仗祖辈余荫罢了,将来怎样尚不得知呢。”
“此事你不必多虑。”承福将身子微微靠了过来,尔后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等你我二人到了洛阳城之后,不论功名利禄,还是荣华富贵,于你而言犹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既然你有心名利,我自会助你建功立业的。”
“甚么?”王颖听的有些懵圈,自己刚才讲的话不过是一番搪塞,难道被她给误解了不成,“你可别乱想,我可全无此等心思,去洛阳也是为了参加我兄长的婚礼,至于别的我眼下都不考虑,你是一个女儿家,何必老想着这些呢。”
“哦......”承福顿时就竖起了眉毛瞅着他,“我懂了,原来凤郎是不相信我方才所言,以为我一个女子说这些话太过于不量自力,我说的对否?”
“不,我信,你我怎会不信呢。”王颖咧嘴一笑略显尴尬,没想到承福会如此的在乎,只好极力的辩解,“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居然当真了,算了,就当我没说。”
承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阴沉下来的脸色瞬间又绽放出了花颜,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抿着嘴沉吟了片刻,道:“凤郎,那你可愿意兑现昔日的承诺,娶我为妻?”
承福的这句话没有几个字,但是分量很重,说得很真诚,双眸始终没有离开过王颖的视线,像是一声惊雷劈进了他的内心深处。
承诺,什么承诺,是童年时期的一句戏言?但她哪里能够知道,自己并非是她日思夜想,心中所盼所爱的那个人,既然人不在了,往日的种种自然就成了过眼烟云,而自己不是一个替代品,也不是一个愿意做替代品的人。
王颖忘了回答,就在这个问题上停留了许久,迟迟未有开口,只是将视线转向了别处不敢面对承福那询问的眼神。
“怎么,你有难处?”承福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颖无奈笑了笑,“承福啊,如果你所爱的他却不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他,你会作何感想,就好比在你眼前的我已不是当年的我,你能明白么?”
“此话怎讲?”承福与他相互望着,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神情也是变得怪异莫名,“倘若你不是你,那你又会是何人?凤郎,此刻我眼前之人难道不是王颖王茂弘?就连你的表字还是我阿耶当初替你兄弟二人起的,你难道忘了?我可真是有些不明白。”
只见承福摇着头,顺带嘟囔着那张红润的嘴唇,她又哪里会知道王颖是未来人呢,心里只是觉得他这话似乎带有深意,可暗暗思忖之后也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自从王颖来到即丘县子府中之后,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下来,陈全等人多多少少会对他心性的细微变化会有所疑问,但除此之外,他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大过于出格的事情,王家的二郎还是以前的那个二郎,何况王颖的前世今生也许早早就被命运给串联在了一起。
王颖觉得自己刚才没有控制住自己,所以说的话有点不合时宜,于是就转变了话锋,“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你我十多年不见了,而十年的光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所有,所以我可能不是你心目中所想的那样了,我变了,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王颖了。”
“嗯,是啊,凤郎,你说的对,孔夫子曾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十年岁月早已是悄悄远去,踪迹全无,你不再是当年的你,而我却想变成当年的我,真的很想......”承福缓缓的扬起了头,轻叹了一声,嘴角微微弯起,带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那双眼睛也慢慢撇过了他的脸颊,也不知这一抹浅浅的笑容背后又隐藏了多少不为人所知的忧愁过往和辛酸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