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承福的话可谓是字字都得诛心要命,狠狠的震慑了在场的众人,陈粹和钱普二人被吓得哑口无言,而陈韬听完之后更是脚掌头皮一起发麻,全身冒出阵阵虚汗,面目惨败且色弱死灰一般无状。
这腐刑就是宫刑,对于男人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和折磨,残酷之意不言而喻,非但在肉体上会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关键会严重一个人的心灵,而且还有后续的那些安排,不得不说,承福真的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钱普对此也是打了个寒颤,走到承福身边轻声道:“陈韬不论如何也是陈公族人,下僚虽是本地官员,但官卑职微岂敢造次,是否要先行上报朝廷再做定夺。”
“不必了,朝廷各路官吏本就公务繁忙,哪有闲情雅致理会一条乡间野狗的死活。”承福摇了摇头,“若陈韬今日不受刑,那过些时日你这县令可是真的不必再做了,还有这天下的封国本就太多了,若是除去一两个反而对国家有利。”
陈粹敲了她几眼,也明白话中的意思,“上官所言甚是,我家门不幸出了此等恶贼,那就不必多言,理应严惩不贷,钱县令,将其拖下去立刻行刑。”
陈韬一听这话,还没来得及喊呢,人立马就昏了过去,刚刚上面受了重创,还没缓过神来下面还要再挨一刀,是个人都接受不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此时此刻也不会有什么麻醉剂给他用,于是就被县里的小吏给抬下去动刀了。
你说陈粹心里到底狠不狠,他当然恨,当然气,但是他是真的没有办法替自己的堂兄求情了,毕竟自己的爵位和荣华富贵才更重要的事情。
现在处置了陈韬,陈粹和钱普本以为此事作罢,然而承福却没有要完的意思,她的怨气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消退的,只见她拿起自己的木盒子以后就回身往外走去,刚到门口便微微笑道:“现在主人受了刑,可他身边那一干下人等也难逃罪责,不能轻易放过,平日里横行乡里想必也是坏事做尽了,陈公,你总不希望堂堂开国郡公的家风被此等害群之马所败坏了吧。”
“是,是。”陈粹陪笑道,“上官所言甚是,还请赐教于某。”
承福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依我看来,今日与陈韬一起出行的家仆男丁都是些作恶之徒,应当尽皆砍断双手双脚,让他们永生不得再以拳脚欺凌他人,两位觉得如何?”
“唯......”钱普和陈粹双双点头回应,跟在承福的身后送她到了门口。
临走之前,承福还不忘了郑重的跟他们两个人做一番叮嘱,“今日所发生之事不可出县衙的大门,此乃我的警告,还望二位铭记于心,陈公,你可不要仗着自己的权势就想着暗中救你家的那位兄长啊,他可以不死,但必须做一个阉人,若他不做,只有你二人做了,言尽于此,不必送了。”
这时,等候在外面的陈全见到她安然无恙的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看这情形也明白了几分,当然,讶异之余的他也没有多问一句,等承福上了车之后就立刻驶离了县衙。
目送他们走远了之后,陈粹站在原地长长叹了两声,“哎......此等心狠手辣的女子我生平还是头回遇见,与吕后以及那阳成昭信等辈只怕难分伯仲,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陈公说的是啊。”钱普附和道,“可若非有如此手段,他一个人弱女子又岂能坐得如今的高位呢,难道就凭着他那少有的美貌?哼哼,换言之,拥有此等绝色的女子能在那个地方能活到今日,又岂是肉眼可寻的泛泛之辈呢。”
“言之有理。”听完,短暂的惊讶之后,陈粹对此也是深以为然,想不到这个小县令竟然如此的通透,着实难得,“幸好先父在时就曾百般教诲过,洛阳城中的绵绵细雨在须臾之间便成暴雨疾风,稍不留神便会葬身于洪流之中,今日所见果然在理,一个女子尚且如此麻木无情,残酷无道,何况众人乎。”
说完,陈粹也吩咐随从准备走了,“钱县令,我就不在此久留了,方才我一时情急怠慢了,还足下见谅,来日必当亲自携礼上门赔罪,至于我那位兄长嘛,若他侥幸不死的话还请县令派人送他回家才好,我就先行告辞了。”
钱普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先前的怨气也消了不少,往日威风八面的高平公能被逼成了这副德行也是件稀罕事,其实他们也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也很难见一回面,想想也就懒得多计较什么,这便大方的恭送陈粹离去。
回了客舍之后,承福就急着先去了王颖的房间,见他一切安好并无大碍也就宽心了,今日之事纯属意外,只是可怜了心上人白白糟了一顿打,好在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她的心中也算是对自己有了一个交代。
王颖看到承福安然无恙当然欣喜,不过欣喜之余却满腹疑惑,全身上好完好无缺,而且神情淡定也没有什么异样,这可就有些纳了闷了,她是怎么做到的,尔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还能轻松的脱身,就连一旁的陈全也是表情凝重的很,低着头一言不发。
王颖敲了他二人两眼,于是就给了陈全一个眼神让他先出去,然后问承福道:“承福啊,那个叫陈韬的老匹夫真是甚么高平公的家人?”
“当然不是了。”承福一面笑着,一面给他揉着肩膀,“那厮不过是高平公府中的一个家奴罢了,平日里仗势欺人也是做尽了坏事,算了,此人不提也罢。”
王颖含糊的点了点头,“那他人后来怎样了?可曾伤到了你?”
“你说那老贼人啊。”承福安然微笑道,“此等恶贼焉能轻易放过,自然有人替我好好的惩治他,你就不要为此事烦心了,待会我要人去给你准备药汤,等你养好了之后再启程不迟,反正离着洛阳也就十几日的路程而已,不急于一时。”
“哦,那好,一切由你安排便是。”
王颖本想接着问下去,可对着承福的那张脸也就给憋了回去,可心中的疑虑未解也不是个滋味,等到了夜里他又将陈全找来当面问询了一番事情的经过。
然而陈全也无奈的摇了摇头,“禀郎君,老奴当时并未进入县衙之内,只是将那木盒子送了进去便在门口等着,不过半个时辰就看见承福与两个男子相继出来了,观那两人的面貌均非市井小民,想必其中有一个人是本地的县令,至于另一位嘛年岁也就三十左右,但老奴也不敢妄加揣测,只不过,老奴曾经在后门见到停着一乘驾四马的黑耳安车,想必其主的身份不下郡县公候。”
听完,王颖心中一凛,联想他自己家的车不过才是一匹马拉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外在的纹饰,在古代车辆的等级也就等于是一个人的身份,稍作沉吟了片刻,道:“照你所言,那另一人应该就是高平公本人了,要不然何来三马的安车呢,看来这位高平公着实不简单呐,比我兄长的爵位可要高上好几等啊。”
“话虽如此,但他陈家如今也未必能盖得过我王家。”陈全低声道,“您也知道,昔日先帝建国之初,曾以安平王司马孚为太宰,郑冲为太傅,王祥,也就是您的从祖父为太保,义阳王司马望为太尉,何曾为司徒,荀顗(通以)为司空,石苞为大司马,而陈骞则为大将军。此八人同时受封,号为八公,而陈骞便是首任的高平公,他功勋卓著但非皇族,故而只能为公爵,依旧可以世袭罔替,先帝对他一家可谓重礼相待,然而时至今日陈家却大不如前了,在朝中并无声望,也就剩下一个高平公的封号罢了。”
“原来如此.......”王颖长长叹了口气,“那承福呢,她又是何人?我本以为她今日会受到陈韬的欺辱,却不曾想是这样的结果,就连高平公都不敢动他分毫,实在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在这其中到底发生了甚么,陈管事,你以为如何?”
“这个嘛......”陈全顿了顿,两眼直直的瞧着王颖似有难处,心中思忖了半晌以后,方才开口道,“郎君思虑的是,承福的确非同寻常,但老奴一时也猜不到他的身份,不过就目前情形看来,在他的身后或许有泰山可倚才会如此令人忌惮才是,郎君若想知道还是亲自问问,承福应当不会对您有所隐瞒的。”
“我早就问过了。”王颖笑了笑,“可她却说日后再告诉我,还有方才她对此事似乎刻意有所隐瞒,只说那陈韬是高平公府里的家奴,此刻已经被关进了大牢之中。”
陈全默默点头,顺着他的话接着道:“既是如此的话,依老奴之见,反正事态已然平息,就莫要过多的追究了,还请郎君日后要多多留神,若是要出去就将田禋带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若您当真出了甚么事,老奴该如何与县子交待啊。”
“嗯,知道了。”王颖这便挥了挥手就让陈全出去了,片刻之后,就看见思雨端了一碗药汤过来,尽管不想喝,奈何自己的身体本就不好,这回又挨了一顿打,可谓是雪上加霜,反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自从来了晋朝别的事没学到多少,这中药真是喝了几辈子的量,想想也就释然了,随即硬着头皮就将那药汤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