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仲武的指挥下,四名诸班直挟持着赵吉,很快便进了后宫的门。在朝臣面前已经够丢人的了,如果再让嫔妃宫女们看到自己这样一副德性,以后还如何在宫里混。赵吉奋力挣扎道:“放开朕,把朕放开……”
向太后给刘仲武的使命是将皇上弄回后宫,现在使命已经完成,刘仲武也不想得罪他太甚,向手下下令:“把皇上放开吧。”
四名诸班直松开了手。紧靠后宫大门的一座宫殿内,几名听到动静的宫女,正伸出脑袋向这边张望。重获自由的赵吉,慌忙摆出帝王的威严,向刘仲武他们道:“你们也太谨慎了,皇宫大内,还有人敢行刺不成,非得要跟这么多人保护朕。”
以刘仲武的精明干练,很容易判断出赵吉是在死要面子,不愿点破他,微微一笑道:“既然皇上不愿臣等再跟随保护,臣等就此拜别了,请皇上善养龙体,不要再做出让臣等为难的事。”躬身一礼,带着部下扬长而去。
刘仲武不卑不亢的一席话,既维护了赵吉的颜面,也同时在告诫他,安心在后宫待着,别再到太后面前惹事了。赵吉看得出,此人并不是阿谀谄媚之徒。既然是这样一个人,为何对太后俯首帖耳,而对他这位当今天子视同无物呢?
眼望刘仲武远去的背影,带着嫉恨又夹杂着些许欣赏的复杂心情,赵吉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几名看热闹的宫女,认出了赵吉,全都从殿内奔出,纷纷跪地叩头。有这些女孩子叩头行礼,赵吉总算找回了一些自信,装腔作势干咳了两声,刚要叫起,忽然从殿内又走出一名少妇。二十三四的年纪,容貌比郑婕妤有过之而无不及,却没有郑婕妤的柔媚,更多了一些端庄和华贵。少妇走到赵吉近前,侧身微微一躬,随即问道:“今日早朝怎会结束得这样晚,母后是有许多政事要跟大家商议么?”
赵吉脑筋飞快一转,马上意思到她口中提到的母后,定是向太后无疑了。不知为何,他仅仅是跟少妇初次见面,却感觉到万分的亲切,仿佛一见面就可以推心置腹似的。赵吉从清早开始,所遭受的全部委屈和愤懑一起涌上心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别说太后了,今天朕简直没被她气死。”
面前少妇是赵吉灵魂附体的这位皇帝的结发妻子王皇后,就像许多皇帝的原配妻子那样,贤淑又极识大体。听出赵吉对向太后语气不善,四下张望一番,随后吩咐那些宫女道:“殿外太冷,你们还不赶紧将大家请入宫内。”
“是,皇后娘娘。”宫女燕语莺声答应着,起身过来伺候赵吉。
原来是自己的皇后,怪不得感觉亲切。赵吉判断,皇后跟自己的年纪相仿,定是结发夫妻,应该值得信赖。刚随着王皇后进入寝殿,赵吉就咬牙切齿道:“朕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太后竟将朕踩在脚下,任意践踏。”他把今天上朝前后与向太后发生的冲突全部告知了王皇后,随后又道:“朕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一定找机会将她赶出朝堂。”
由于被刘仲武指挥诸班直强行挟持到的后宫,赵吉身上的黄袍皱巴巴的,王皇后由此看出,今日早朝时他肯定受了莫大的折辱。虽然满心为丈夫感到委屈和愤慨,但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身份所在不允许她跟着赵吉一起发作向太后。吩咐四周环立的宫女:“大家早起上朝,至今尚未进膳,你们去御膳房告知一下,昨天国丈送进宫的乳鸽还剩下几只,让杀了煮汤给送过来。”
替皇上传膳,一名宫女就足够了,很显然是皇后有些话要跟皇上说,不想让她们听去。
宫女们会意,一起答应着退了出去,并随手将寝殿的门关上。皇后起身过去,向寝殿外仔细望了望,然后回身坐到赵吉对面,尽量放低嗓音道:“向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是您首先提出的,她老人家以此为借口,满朝文武被换了许多,开始还只是品秩较低的官员,现在竟然向哲宗皇帝一直重用的章惇、蔡卞、曾布三人动手了,以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皇上,您登上皇位之前,一直是个闲散王爷,根本不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对手,要想保住皇位,就忍了吧。”
赵吉终于明白,为何今日朝堂之上向太后要贬他的皇位,竟然只有曾布一人敢于犯颜直谏。
“不,朕不能忍。”赵吉恶狠狠道:“朕既然能给她权力,也能免去她的权力。朕这就明发诏书,去除向太后的‘权同处分军国事’。”
“皇上,”王皇后情急之下,改换了“大家”的亲昵称呼。“皇上,您难道不知道,太后参与朝政的权力真是您给的吗?那不过是顺水人情而已。她老人家当初放弃最为满朝大臣看好的简王,而把您推上皇位,还不是因为您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一切,臣妾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却也明白,如果不是曾大人据理力争,臣妾陪着您早被赶出皇宫了。其实这个受气皇帝不做也罢,但自古被拉下皇位的有几个有好下场,‘无情最是帝王家’,如果你一意孤行继续要与太后作对,咱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王皇后说着说着,泪水滚滚而下。其实赵吉不是不明白,从清早李宪事件开始,与向太后的数次交锋,次次败北,他这个傀儡皇帝的面目已经完全彰显了。正如王皇后所说,如果他再明目张胆与向太后过招,皇位是别想了,能不能保住身家性命,尚且难说的很。但就此偃旗息鼓,像乌龟一样缩着脖子苟且偷生?将来的史书上难看不说,被金兵俘虏,押往苦寒之地的五国城坐井观天,渡过他凄惨的后半生,也是在所难免了。
赵吉忽然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连一个早生近千年的老女人都搞不定,实在对不起那位掌管穿越事务的大大了。赵吉打定主意要跟向太后斗下去。看看泪水滂沱的皇后,要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她,只会让她跟着担惊受怕。赵吉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朕现在想明白了,咱和太后娘儿俩,谁掌权还不是一样,有人替朕劳神费力,朕还得要感谢她老人家呢!”长长伸了一下懒腰,向外面大声道:“乳鸽汤准备好了没有?朕的肚子实在饿得慌。”
早膳早由专职小黄门送到了外殿,只是寝殿的门还紧紧关着,没人敢进来而已。
赵吉放弃与向太后继续争斗,王皇后心情舒畅了许多,亲自伺候赵吉用完了膳,然后说道:“昨天下午大家刚摔了一跤,今日四更不到就从郑婕妤的宫内出门上朝了,大家该善养龙体才是,现在午时已到,大家再养养神吧。”
今天起得早,又与向太后争斗半日,赵吉感觉确有些疲乏了,由王皇后伺候着躺到了床上。他以为王皇后将他弄上床,一定像郑婕妤一样,要将他引入邪念,谁知王皇后亲手拉上帷幕后,蹑足潜踪走出了寝殿。
赵吉疲乏至极,很快便沉沉睡去。蒙胧中忽听得一个声音道:“时辰已过申时,大家一天只是用了一点早膳,还是用些晚膳再歇着。”睁开眼睛一看,王皇后正拉开帷幕,走到了床前。她没有叫伺候穿衣的内侍黄门,亲自帮赵吉穿好了衣服。
晚膳早已准备就绪,赵吉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心事。经过半天的好睡,他现在精神倍增。该干点正事了,但多次败给向太后,赵吉深刻认识到,这都是对当前形势的掌握严重匮乏所致。要想再次跟向太后交手,必须做足功课。王皇后虽然贤淑,毕竟是封建社会的女流之辈,要想对当前朝局有全盘的认识,最好能找一个有见识的大臣讨教。正如皇后所说,满朝大臣几乎被向太后换了一遍,又能向谁讨教呢?忽听得坐在对面的王皇后道:“下午宫外传来一个消息,今天朝堂上被贬的曾布大人,刚出宫门,就昏倒在地,幸亏值守的诸班直发现及时。”
赵吉内心一动,怎会把曾布给忘记了。这人不正是讨教的合适人选吗,慌忙问道:“曾布大人现在如何?”王皇后回道:“听说曾大人已被家人弄回家中,估计不会有大碍。”赵吉道:“不管曾大人有没有大碍,朕都该去看看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曾布是向太后刚下旨贬黜的人,皇上亲自出宫看望,太后一但知道,又是一场轩然大波。王皇后追悔莫及,连忙劝阻道:“定更时分,宫门就得下钥,再说没人保护,大家又如何能出宫门?”
王皇后说的有理,谁敢保证没人觊觎皇位。别人不说,就是哲宗死后,排在第一的皇位继承人简王赵似就难说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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