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赵吉九五至尊的身份,找人护卫着去见曾布,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如果让向太后知道此事,免不了又是一场纷争。必须要瞒过向太后,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整座皇宫已被向太后把持,要找几名能够保守秘密的侍卫,谈何容易。但明天就是曾布贬黜出京的日子,如果今天晚上不能出宫去见他,以后就再无机会了。
赵吉满腹焦虑,饭再无心去吃。王皇后正要劝说,一名宫女快步进来,向他们禀报:“后宫门外高俅送来一盒鹿茸、燕窝,说是昨天大家跌了一跤,给大家滋补滋补。”
听到高俅来了,王皇后立刻柳眉倒竖,怒声道:“高俅还有脸来送东西,昨天要不是他撺掇大家去打马球,大家还不会跌了那一跤。你去告诉守卫宫门的侍卫,没有我的允许,决不允许他再踏入皇宫半步。”
高俅?!赵吉对他的了解与童贯一样都是来自《水浒传》,但与童贯不同的是,《水浒传》中高俅绝对是第一反派。好歹要见识一下这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家伙,会是怎样一副尊容。赵吉顿时兴趣大增,叫住了转身要去传旨的宫女,向皇后道:“高俅来送东西,无论如何是他的一番心意,朕亲自去看看。”
赵吉说出这番话,王皇后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在他登基以前,就与高俅形影不离。叹息一声道:“高俅那厮不过是一名小小的诸班直,大家现如今不再是闲散王爷,岂可轻易见他,让内侍把东西传进来就是。”
赵吉向皇后微微一笑道:“朕刚用了晚膳,也需要出去舒散舒散。”不等皇后再说什么,大步走了出去。
北宋皇宫分为大内和皇城前后两个区域,大内既是后宫,和办公区域的皇城由一座宫门阻隔。阴历二月,天黑得早,赵吉刚走近宫门,就见宫门外一个身影影影绰绰,正向这边张望。见皇上出现,距离老远,就扑爬在地,叩头行礼。
此人定是高俅。赵吉快步到了近前,仔细打量,见高俅身材极是高大健壮,一张方正的面庞,白皙中透着红润,双眸顾盼间炯炯有神。
高俅无论是身量还是长相,都算得上标准的帅哥一枚。怪不得自己灵魂附体的这位徽宗皇帝,会善待于他。赵吉虽有《水浒传》描写内容的先入为主,内心仍是产生对高俅的些许好感,把手虚抬了一下道:“起来吧。”
高俅从地上爬起,从值守宫门的侍卫手中接过礼盒,刚要说话,赵吉阻止了他:“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所在,陪朕出去走走吧。”
自从昨天皇上打马球时不慎摔落马下,高俅内心一直像揣着小兔子似的惴惴不安,生怕皇上不知什么时候要找他算账,所以才以送东西为名前来打探。赵吉对他仍是往日的亲密无间,一颗心方才放下,手中拎着礼盒,亦步亦趋跟在赵吉身后。想找些话题,却不知如何说起。赵吉回身看看他:“送朕的东西,你准备再拿回去?”
“小的一慌神,忘记了。”高俅慌忙奔回内宫门前,把礼盒交给了侍卫,又交待数语,方才转身追上赵吉。
内宫外是办公区域的皇城,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宽阔的御街两侧,灯影下除了挎刀、持枪挺立的侍卫,不见其他任何人影。
赵吉回身,再次打量着高俅问:“听说你也在诸班直当差?”高俅能够进入诸班直,还是皇上亲自下的诏命,此刻内心不由一动:宫内传言,皇上的脑袋被昨天摔坏了,莫不是真的?高俅哪敢顺着这个心思继续想下去,急忙回答:“小的能进入诸班直,多亏皇上提携,小的即便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皇恩于万一。”
这小子话说得好听,只怕未必是真。赵吉决定试探一番,随即又道:“你既然在诸班直当差,那也就是刘仲武的人喽?”
高俅早已得知,今天早朝刘仲武听从向太后指使,挟制皇上送回后宫,此时皇上问他这句话,明显是在试探他。不敢怠慢,赶紧跪到地上,连连叩头道:“小的能有今日,完全依赖皇上的如天之恩,除掉皇上,小的谁的人都不是。”
高俅所说并非虚言。由于他的名声太臭,如果不是皇上力排众议将他弄进了诸班直,刘仲武一班殿前司将领是绝不会同意的。高俅一番话等于在向赵吉宣誓,但施耐庵在《水浒传》中将他写得太坏了,赵吉仍是不敢轻易信任,笑着问:“如果朕现在让你去教训一个人,你愿意吗?”
皇上想要教训谁?高俅知道,皇上当前最恨的人只有向太后和刘仲武两个人,以向太后的权势,皇上敢让自己去教训她吗,剩下的刘仲武,是殿前司指挥使,以自己诸班直的身份去教训他,无异于蚂蚁搬大象。但当场拒绝,过去十多年在皇上跟前鞍前马后的伺候,白瞎了尚在其次,弄不好皇上一怒之下,暂时不敢杀刘仲武,杀了他还不是举手之劳?
高俅原本是开封街头的小混混,能有今日,全靠着敢干敢混。自古都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事已至此,只得赌一把了。高俅把心一横,道:“皇上要教训谁,您一句话的事。”赵吉指着左侧灯柱边持枪挺立的一名侍卫:“朕今日看他实在不顺眼,你去替朕教训教训他。”
皇上原来要教训的人不是刘仲武。高俅彻底松了一口气,打量赵吉手指的这名侍卫,见他年纪至多十七八岁,体态单薄,估计两个也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高俅信心大增,向赵吉道:“皇上只管放心,教训不了这小子,小的情愿以后头朝下倒着走。”捋捋衣袖,大踏步走到那名侍卫面前,扬手就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年轻侍卫反应倒快,猛地一甩脸,干净利落躲过高俅的手掌。此人根本不认得高俅,大声质问:“你是谁?为何无故打人?”
有皇上在旁边,高俅有恃无恐,重新拾起当年混街头的手段,冷笑道:“大爷打人从来不要理由,想打谁就打谁。”过去在街头混日子,高俅打架经验丰富,刚才没能打着对方,迅速改变了策略,右手掌再次扇向对方的面颊,左腿同时扫了出去。高俅算计,即使对方能够躲过自己的耳光,右腿迎面骨却会被踢个正着。
年轻侍卫果然上当,上面躲过高俅的手掌,下面腿被踢中。高俅并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惨叫,却感觉左腿像踢在一根铁柱上,痛得他一咧嘴,刚要往地下蹲,右臂已然落入对方手中。年轻侍卫扔下手中的长枪,身子陀螺似的一转身,一个大背挎,高俅仿佛成了一只翱翔的鹞子,凌空被摔了出去。所幸他脊背着地之处不是青砖路面,而是御街对过的一簇梅花。即便如此,高俅仍是惨叫连连,许久挣扎不起。
“好!”赵吉大声赞道。哪里会顾及高俅摔得怎么样了,快步走到年轻侍卫近前,问道:“好俊的身手,叫什么名字?”
年轻侍卫并不认得这是皇上,见他周身穿黄,估计是皇室成员,躬身施礼道:“回禀大人,小人名叫韩世忠。不知大人为何指使那厮无端殴打小人?”原来韩世忠早已看得明白,高俅对他动手是赵佶唆使。韩世忠仅是殿前司的一名普通军士,因为早朝时帝、后发生政争,殿前司指挥使刘仲武怕发生肘腋之变,才将武艺高强的他临时抽调皇城内当值。
赵吉为了考验高俅的忠心,没想到歪打正着结识了韩世忠。内心一阵激动,撒谎道:“朕早听说韩卿家武艺了得,所以才让高俅一试,没想到这个没用的东西,一招就让你扔了出去。”
只有皇帝才可以自称朕,这一点韩世忠是知道的,赶紧跪下叩头,“小人不知那人是皇上身边的人,才出手打了他,请皇上治罪。”赵吉双手相搀道:“是高俅那厮先动的手,卿家如果不还手,岂不是太傻了。”然后又问:“韩卿家如此年轻就进了诸班直,有二十岁了吧。”韩世忠挺身站了起来,羞愧一笑道:“小人今年才十五,怕禁军不收,才虚报成了十八。”
古人所说的年龄是虚岁,现在刚刚是阴历二月,韩世忠说自己十五,其实真实年龄未必有十四岁。十四五岁的少年竟有如此身手,太了不起了。赵吉感叹之余,不由心动,自己正缺少得用的人,韩世忠尚在少年,涉世不深,为何不将他收为己用。
赵吉摸摸周身上下,从腰间解下一把式样极为小巧的佩刀,递向韩世忠道:“朕与你初次见面,这把小刀朕留着也没多大用处,就送给你吧。”韩世忠接过去,将刀拉出刀鞘,便见一泓秋水一般的刀刃呈现在面前。韩世忠即使不认得,也清楚这绝对是一把宝刀,极为满意地将刀还回了刀鞘,郑重地佩在腰间。
高俅好不容易挣扎到了近前,气急败坏道:“皇上,小青是您贴身爱宝,您怎会轻易把它赏给了这小子。”
原来这把刀名曰“小青”。一把刀为何起了这样一个名字,赵吉没时间跟高俅谈论这些,脸色沉了下来道:“朕赏韩卿家东西,用得着你来评头论足吗?”皇上刚与这楞头小子相识,就将至爱之物送了他。高俅满心的羡慕嫉妒恨,但哪还敢多说别的。记起身上的痛楚,又忍不住“哎呦,哎呦”叫了起来。赵吉还要利用高俅,改换口气,指着韩世忠对他道:“你被他揍了,一点不冤,这可是当世的少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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