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似与梁从政讨论良久,最后形成共识,那四颗辟火珠已经落入皇上赵吉之手。赵吉之所以还没有对他们动手,一定在寻找合适机会。
怎么办?赵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内转开了圈子。梁从政平时看他挺有主意的样子,事到临头却一点稳当劲没有。暗自思量,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主子?梁从政不敢按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因为他早已跟简王母子成了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要么一起蹦跶,要么一起灭亡。
梁从政内心一阵焦躁,用手端起面前的茶碗,却是空的,只得重新放下。他努力抑制住满腹的焦灼,跟着站起,跟在赵似身后道:“当前咱们要想变被动为主动,只有采取釜底抽薪之计,尽快将皇上手中的那四颗辟火珠弄回来。”
皇宫内苑深似海,想从皇上身边偷东西?这位梁总管是不是在痴人说梦?赵似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愿给梁从政难堪,摇头叹息:“那么小丁点的四颗珠子,即便有人敢进宫去偷,又如何能找得到它?”
“别人很难找得到、偷得出,小的向王爷举荐一个人,肯定能够做得到。”
“谁?”
“时迁。”
“你说的是名声传遍东京的侠盗时迁?”
“正是此人。”梁从政道:“自从数年前时迁在东京做下第一起盗案,至今还未曾失过一次手,如果他愿意出手,别说到皇宫中偷四颗辟火珠,即使让他把玉玺偷出来,都不是难事。”
赵似仍是满脸愁云:“时迁即便真有这样的本事,连开封府都捉不住,咱们又到那儿去寻他?”
“小的既然已经说到此人,就有办法找到他。”梁从政表情神秘的一笑,正要继续说下去,突听得外面有人大声问:“那不是刘公公吗,你端着茶盘不往里面送,趴在门边做什么?”
有人偷听?!赵似、梁从政无不脸色大变,同时从椅子上腾地站起。赵似快步走到书房门前,刚要动手去拉,房门已被人推开,刘旷手中捧着托盘走了进来,陪着笑脸道:“过去每天都是王瑾往内书房送茶,今天这小子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肚子拉得厉害,正巧遇到小的,就求小的替他把茶水送过来……”
哦!原来是送茶来了。赵似松了口气,随口问道:“你去交待四王妃如何照看那盆照殿红,已经交待好了?”刘旷面现得意之色:“王爷尽管放心,小的不光跟王妃仔细交待了,还亲手做了一遍给她瞧。”
“照殿红来之不易,你以后除了伺候本王,其余精力要全部放在它的身上,一但出现差池,本王必拿你是问。”
“是!”刘旷放下托盘,把上面的两碗茶分别在二人面前放好,躬身退了出去。
梁从政一直冷眼观察刘旷的一系列动作,和赵似二人之间的谈话,等刘旷出去后,方才问道:“这位小公公,早不进来,晚不进来,等外面有人招呼他了才进来,是不是在偷听咱们的谈话?”
赵似不以为意道:“梁总管太多心了,这小子对本王的忠心根本用不着怀疑。”他把刘旷搞来一盆绝品牡丹照殿红,而又谢绝赏赐的事向梁从政说了一遍。
梁从政的疑心更重了:“据小的了解,照殿红是当今圣上在端王府亲自培植出来的牡丹绝品,除了身边心腹,连朝中重臣轻易都难得一观,一个低等小黄门,他是如何搞到的,王爷有没有问过?”
“此事本王如何不问。”赵似回答,“刘旷对本王说得很清楚,他的一位朋友是养花高手,花了数年时间才培育出这盆照殿红,怕在民间糟蹋了,才托刘旷送给了本王。”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梁从政内心在想,这盆照殿红是不是来自民间,只要找机会去皇上的寝宫看一看,很容易便可以找到答案。
梁从政暂且将刘旷放在了一旁,接着被打断的话题道:“开封府三班衙役的头儿贺耀祖,是小的安插在府尹盛章身边的耳目,据他跟小的禀报,前日发现了时迁的踪迹,找到他应该不是难事。但咱们必须行动迅速,一但让盛章抢先抓到了他,再想为咱们所用,就难上加难了。”
开封府尹盛章是向太后一手提拔的心腹,如果时迁落入他的手中,以赵似亲王之尊,也别想把他救出来。
赵似粗声大气道:“时迁藏身之处在哪里?本王即刻派人去寻他。他不是爱钱吗,只要他愿意跟咱干,要多少给多少。”
梁从政迟疑道:“去寻时迁这件事,一般人不行,只怕还得王爷亲自出马。”
什么,一个小偷需要本王亲自去求他?这未免太失身份了。
梁从政看出赵似的心里所想,从旁劝道:“自古能成大事者,都不拘小节,当年韩信都能甘受胯下之辱,何况王爷,小的请王爷还是委屈一下吧。”
“好,本王听你的。”赵似无可奈何地说。
二人商量,考虑到大白天去见时迁是万万不行的,只有等到天黑才可以。梁从政看时辰还早,回禀赵似,他有点事必须回圣寿宫一趟。
梁从政是赵似母亲朱太妃身边最得用的人,离开她时间太长,赵似也不放心,于是道:“母亲那边本王就不过去了,请梁总管替本王问安吧。”
梁从政告辞出了简王府,匆忙赶回皇宫去见朱太妃。将他和赵似商量的结果向朱太妃作了禀报。朱太妃沉吟片刻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懂得什么,只要你和简王商量好了就行,只是有一点必须谨记,咱们是在跟当今皇上作对,哪怕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咱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娘娘所言,正是小的想说的。”梁从政把简王府那盆照殿红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向朱太妃请求:“要想搞清那盆照殿红是否真的来自民间,刘旷是不是卧底,只有请娘娘去王皇后的韵畅阁看一看了。”
按宋朝宫廷规制,自从开国皇帝赵匡胤驾崩之后,以后的皇帝不再单独设置寝宫,如果不是宠幸其他嫔妃的情况下,一般都住在皇后的寝宫内。朱太妃是王皇后名义上的婆母,以长辈去看望晚辈没有这样的道理。朱太妃犹豫了一下,但想到不把刘旷真实身份搞清楚,一但他真是卧底,儿子别说皇位彻底没份,弄不好性命难保。只得听从梁从政安全立刻赶往韵畅阁。
梁从政哪儿都没去,在圣寿宫坐等。眼看天即将擦黑,他还要趁夜跟简王赵似一起去寻时迁,只得准备起身再去简王府。刚出圣寿宫的宫门,正好遇到匆忙赶回的朱太妃。
宫门外人多眼杂,梁从政不得已跟着朱太妃回到她的寝殿。不等朱太妃落座,梁从政急忙问:“娘娘是否在韵畅阁看到那盆照殿红?”
朱太妃喘着粗气回答:“没有。不过据王皇后回忆,那盆照殿红在皇上登基之初,就赏给了王国丈。为确保万一,是不是再需要找借口派人去国丈府看看?”
皇上好厉害啊!卧底都派到简王身边来了。梁从政上下嘴唇一撮,牙齿被咬得咯吱吱的响,阴险笑道:“刘旷不过一个低等小黄门,何必费那么多的事。小的马上去见王爷。”
等梁从政赶回简王府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简王赵似正在外书房等得心焦,一见梁从政,劈头便责怪他为何来得这样迟。梁从政冷笑道:“王爷还埋怨小的耽搁了时间,如果不是小的耽搁这一会,咱们就都全完了。”
望着赵似疑惑的目光,梁从政反问:“您的那个贴身小黄门,下午有没有出府门?”
“你问刘旷?他下午除了替咱们送了趟茶,一直都在四王妃那儿侍弄那盆照殿红,哪儿都未曾去。”赵似内心咯噔了一下,反问梁从政:“梁总管忽然问起刘旷,莫不是你耽搁这大功夫都是因为他?”
听说刘旷还未来得及将情报送出去,梁从政长出了口气,并没有直面回答赵似的问题。“小的下午自这儿离开,回去求了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在王皇后的寝宫韵畅阁打探得真切,皇上亲自培育的照殿红并不在宫中。”
以赵似的智商,很容易听出梁从政的话外之音,恍然大悟问:“刘旷果真是受皇上差遣,以那盆照殿红迷惑本王,当了卧底?”
梁从政诚恳的态度道:“王爷,小的说句该打嘴的话,玩物必然丧志,如果不是您整日玩花赏草,如何能被皇上投其所好,在您身边安插了一个卧底。”
忠言逆耳啊!赵似对梁从政不怕得罪他,勇于进谏的精神所感动,紧紧握住他的手:“梁总管,本王保证以后再不搞那些无聊的事情了。所幸您发觉的早,才没让刘旷把消息传递出去,先把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看管起来,等咱们办完正事回府,本王非扒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