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并不是一个产银的国家,由此银子少而珍贵,在数千年间银子并不是当成货币流通的,只是到了明清以后,与国外商品交流多了,随着银子的大量流入,才逐渐在民间流通开来。在宋朝时,只有相当社会地位的人,才会拿银子购买东西。
高俅借给刘旷的十两银子,以他在简王府低等小黄门的身份,一年也挣不到。刘旷暗暗告诫自己,只要能赢回那五两银子,就赶紧收手,十二两连本带息还给高俅,剩下三两替简王四妾购买花草,自己跑腿的辛苦费别指望了。
从简王府出来的太久了,刘旷为了争取时间,决定每把押五两银子,两把内解决问题。正应了那句话,“揪心博难赌”,刘旷越怕输,越输,接连两把又都是输。眼看十两银子血本无归,刘旷一阵眩晕瘫在地上,高俅蹲下去,两巴掌将他扇醒:“兄弟,还赌不赌了?哥哥这儿还有点银子。”
刘旷清醒过来以后,马上想到他的使命,花草是没银子买了,舍出去被暴揍一顿,赶紧回去复命吧。挣扎着起身,刚要往外走,高俅拦住了他:“兄弟,这是怎么说?”刘旷哀求道:“大哥,小弟不能再耽搁了,您尽管放心,借您的十两银子,至多,至多三年,俺一定想办法还上。”
“三年还上?笑话!”高俅道,“俺借你那十两银子,是俺半年的俸禄,你三年还上,你让俺全家喝西北风去?”
时间耽搁得越长,回去受到的惩罚只会越重。刘旷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哀告:“哥!您大人大量,就放过小弟这一回吧,俺以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时机差不多了。高俅向四下望了一眼,赌场内其余人会意,都迅速散去。
高俅搬过一把椅子塞到刘旷的屁股底下,让他坐了,自己也在一旁坐了下去。“兄弟,不是大哥要逼你,实在是大哥手头也不宽敞,现在大哥给你指条发财的道,你愿不愿干?”
听说可以发财,刘旷眼前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苦着脸道:“小弟何尝不想发财,只是俺整天在简王府里呆着,没有主子的命令,一步都不能离开,有挣钱的路子,也没法去干呀!”
“你的情况,哥哥还能不了解。”高俅道,“哥哥给你指的这条道,既不需要经常出王府,还不需要耗费一丝力气,你看如何?”
不需要费一份力气,就能挣大把的银子,哪有这样的好事。刘旷狐疑道:“请大哥不要再卖关子,小弟实在没工夫耽搁下去。”
“好,你爽快,哥哥也爽快。”高俅起身,趴在刘旷的耳边嘀咕了好一会,然后问:“哥哥给你指的这条道不差吧?”
刘旷黝黑的一张脸先是变得通红,然后变得煞白,最后一片蜡黄。“你是让俺当,当卧底?要是让王爷知,知道了,非,非活扒了俺的皮不可,俺不干,俺不干……”
“真是烂泥巴涂不上墙。”高俅大喊:“来人。”随着他的话音,冲进来四名彪形大汉。高俅指着刘旷吩咐:“这小子借俺十多两银子赖着不还,东京是有法度的地方,俺也不能拿他的命抵账,扒光了衣服扔到门外边去,寒碜寒碜他算了。”
赌场外是东京最繁华的大相国寺,被扒光衣服扔到外面去,挨些冻还是小事,刘旷是净过身的太监,要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曝了光,只会比死都难看。
几名壮汉冲到刘旷近前,刚要动手,刘旷大声喊了起来:“大哥,俺听您的,俺一定听您的……”
“早要如此,何必费事。”高俅挥手赶出了四名大汉,把刘旷已经使用过的纸笔重新递到他手上:“空口无凭,立字为据。大哥也好在皇上面前有个交代。”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刘旷毫无其他办法可想,只得战战兢兢立下甘当卧底的字据,高俅又让他在上面签字画押,才小心翼翼收好。刘旷起身问:“再耽搁下去,王爷会起疑的,俺能不能回去了?”
“没买到花草,他们才会起疑呢!”高俅又向外喊了一嗓子:“都进来吧。”随着他的话音未落,刚才的四名壮汉,每人手中各捧着两盆时令花卉走了进来。高俅吩咐他们:“刘公公一个人拿不了这些东西,你们陪着给送到简王府。”
他们替自己想得倒挺周到。刘旷欲哭无泪,向高俅躬了躬身:“多谢高大哥费心了。”
“别像小媳妇受气似的,以后在皇上面前立下大功,哥哥还要你多多照应呢!”
刘旷一直担心回府太晚,会让简王和他的四姨太起疑。谁知他们根本没起疑,还直夸他能干事。高俅替刘旷挑选的的这八盆花卉,仅其中一盆牡丹照殿红,在市场上无论出多少银子,就根本买不到。
简王赵似欣喜异常,围着照殿红足足转了四圈,向他新纳的四姨太道:“十一哥还没当皇帝之前,本王曾经在他的端王府见过一盆照殿红,向他求了两次,他就是不愿割爱相赠,谁知今天本王搞到的这盆照殿红,比他的那盆还好,有机会找他比试一番。”转过身,少见的和颜悦色问刘旷:“这花都是从哪家花铺买来的?既然他家的花匠能培育出世间极品照殿红,其他的异品肯定也少不了,本王有机会,随你去看看。”
这些花根本不是刘旷买的,他如何能回答得上。心里一阵慌乱,当场呆在了那儿。
赵似很是奇怪:“你怎么了,见你平时挺机灵的,连这些花从哪儿买的都忘记了?”
刘旷吓得汗都出来了。关键时刻一旁的四姨太接过了话茬:“这些花呀,草呀,都是咱们女人家的喜爱之物,您堂堂一个大宋亲王,与这些花草较的什么真,母后宫里的梁总管在外书房等了多时了,还是干您的大事去吧。”
“大宋亲王怎么了?十一哥还是大宋皇帝呢,这照殿红就是他亲手培育的。”赵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奇怪地问刘旷:“卖你花的这家花匠挺有本事啊,连皇上一直自诩的孤本照殿红都能培育出来?”
刘旷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暗骂高俅,什么花不好给他,竟把皇上亲手栽培的照殿红让他带回了简王府。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嘛!
刘旷正在绞尽脑汁如何回答赵似的问话,门外传来梁从政的声音:“王爷,小的有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请您出来一下。”
梁从政在外书房等了多半个时辰,按捺不住,才找了来。他是赵似亲生母亲朱太妃所居圣寿宫的总管,赵似从小就是由他带大,大面上得让他三分,跟刘旷说:“本王要接见梁总管,你能弄来绝品‘照殿红’,到账房领赏去吧。”
刘旷这时已想好了说辞,躬身道:“回禀王爷,这盆牡丹花并非小的花银子购买,是小的一位朋友比照照殿红培育出来的,他感觉此花也只有王爷您能配得上观赏,所以就托小的带进了简王府。小的只是受朋友之托,不敢受王爷的赏。”
几句马屁正拍在赵似的心坎上,向刘旷笑着说:“你小子能有赏不受,把实情告诉本王,足见你的忠心,以后别做那些杂役了,就跟着本王伺候。”
赵似的一句话,让刘旷成了他的第一心腹。对此刘旷不知是祸还是福,内心呯呯乱跳,叩头谢恩后,跟赵似身后出了寝殿。
赵似把梁从政让进了内书房,问他:“梁总管这么急着来见本王,是不是宫内那件事有了消息?”
梁从政看了刘旷一眼,没有接腔。赵似笑着说:“总管,你太过小心了,他是本王的心腹之人,没什么关系。”
梁从政来见简王,显然是高俅交待自己的那件事,刘旷很想听下去,但转念一想,如果他在场,消息走漏,这第一嫌疑人是跑不掉的,赶快向赵似一躬身:“小的那位朋友告诉过小的,照殿红是世间绝品,极难伺候,小的需要去跟四王妃交待一下。”
赵似赞赏地看了刘旷一眼:“你诸事认真,这很好!本王不会亏待你的。去吧。”刘旷答应着,退出门外,并将书房的门紧紧关上。
屋内再无别人,赵似急不可耐地问:“孟良臣被干掉了?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梁从政回道:“小的仔细想过,咱们利用孟良臣干掉李宪,又把孟良臣毒死,这两件事都没什么把柄可抓,但那四颗辟火珠无论是李宪还是孟良臣的身上,都未曾找到,这件事很让人焦心…..”
赵似打断了梁从政:“梁总管把本王也看得太小气了,别说四颗辟火珠,如能帮助本王登上帝位,即便把这座简王府丢了,本王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梁从政仍然眉头紧皱道:“王爷错会小的心思了,辟火珠再怎样珍贵,也是身外之物,小的担心那四颗辟火珠是咱们留给李宪的唯一物证,如果落入皇上之手,早晚必成祸害。”
赵似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忽然想到梁从政这么急着来见,绝非拿此事吓唬他来了。于是向他问计:“以梁总管来看,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