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的蛊,是不是你下的?”
温歌吟在那一瞬,似乎是怔了怔,随即,唇角竟勾出一丝笑意来:“原来令你发狂的人是她?”
她的笑容顷刻便又变得深了起来,甚至笑到猛烈的咳嗽了好几声,但到底是开怀至极的事,所以,她一时竟有些呼吸不畅起来。
秦非离看着这样子的她,眸中又是一片厉色而过,他即刻便走近了几步,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道:“少说废话,到底是还是不是?”
温歌吟却依旧笑得开怀:“果然,老天是公平的,它曾经对你们有多么仁慈,现在对你们就会多残忍!”
“你到底说不说?”秦非离终究是不耐烦了,又要掐上她的脖子,这一次,温歌吟没有半点反抗,只是看着他道:“很心痛是吗?很心痛就对了!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在你娶她的时候,在你为了她拒绝了皇上赐给你婚事的时候,在你们有了宝宝的时候!”
“你心痛,说明你在乎,你越在乎就会越痛!中蛊?”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大笑道,“苍天开眼,苍天开眼啊!”
秦非离眸中一片不耐烦的神色,看她这般欢呼,一掌便敲在她的后颈上,将她打晕了过去,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这么说的意思很明显,她并不是那个下蛊之人。
那既然不是她,还会有谁对锦言不利?
秦非离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手中一条条的线索,秦非离逐一比对过,靠在夸大的椅背上,神色冷凝得有些可怕。
既然都不是这些明着的人,那就是说,这个人,是藏在暗处的!
是谁,藏在暗处,又可以接触到锦言?
锦言平日的生活,除了基本的日常之外,便只和她手下的一些人接触。他细细分析过之后,将这些人也排除掉,可是,这样一来,就没有任何人有动机了。可是,她分明被下了蛊,这是事实!
是不是,他遗漏了什么?
他将那些锦言那一个月之中前前后后所见的每一个人的资料全都重新拿了出来,一点一点的看。
锦言这天清晨醒得出乎意料的早,一觉醒来,想起佟儿的事,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好在,她心里其实也清楚,秦非离这么做,其实是最好的办法,她也不想佟儿有危险,将佟儿送走保护起来,这是对他们都有利的方法,也是最理智的方法,所以,心里骤然极度难过,而今却也算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佟儿虽然走了,可是,她却比在他们身边更加安全,这样一想来,心口才觉得好受些。
秦非离不在。
她梳洗一番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外头的书案上堆叠了整整一桌的信件资料。
她走过去,随意翻了几翻,发觉全都是一个月前关于自己行踪的事情,有些人的名字上被朱笔画出了圈圈,不过,锦言却瞧不出是什么意思。
从这凌乱的桌面来看,秦非离必定是一夜未免的。
锦言心里生出许多心疼来,将书稿叠好放到一旁,外头,冷月已经端了早点来。
锦言今日根本什么都吃不下,不过,为了让她们放心,她勉强喝下了半碗粥,便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冷月见此,没说什么,默默的将碗筷撤了下去,不过神色却瞧得出来,十分黯然。
锦言在心里轻叹一声,而今这样的形势,她什么都做不了,一切,都只能靠秦非离了。
喝了药后,她小憩了片刻,醒来时,秦非离已经回来,还在钻研着那一叠资料。
锦言悄悄挑开通往外间的珠帘,见他神色清寡,面容冷峻,注意力和视线全都倾注在那资料之上,一时间,看得不由得出了神。
到底,是有多担心,才会这般日以继夜的去看那些反复看过很多遍的东西?到底,是有多心疼她,才会从来都不在她面前表露出来?也只有在她不在的时刻,他才会这样,毫无遮掩的,将所有的情绪全都释放。
锦言在那里站了良久,直到双腿发酸,这才返回了里间。
她用了最轻的动作,秦非离似乎是看得入迷了,竟然没有发觉她早醒了过来。
锦言回到里屋,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取出了一张空白的纸张来,一笔一划,写了许久,这才放进抽屉下的医书里夹好。
她装作刚刚醒来,若无其事的出去,秦非离这才发觉她,看着她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眸光一柔道:“醒了?”
锦言点了点头,也不过去,只是靠在门口看他:“你在看什么?”
秦非离旋即不着痕迹的将那些资料叠起,放在一侧,用书压好,这才起身走向他道,都是一些琐碎的政事,没什么要紧。
锦言点了点头,吧啦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道:“给我洗头吧,头发黏腻腻的,难受。”
秦非离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长发,应了一声,随即出去吩咐去了。
锦言的眸光从书案上的那叠资料上扫过,随即不着痕迹的挪开,走近里间。
这一整天,过得宁静而平和,锦言照例早早睡去,秦非离也来不及睡,虽然一天都没有什么发现,但他最终是确定了几个可疑的人下来,并且交代了下面的人,即刻去办。
有了新线索,总算是能安心的睡个好觉了。
这一夜,秦非离总算是睡着了过去,以前的时候,他睡得都不踏实,半夜里总是醒,但是今天,他却一脚睡到了早上,虽然一整夜都是莫名其妙的梦,但总算没有醒来便是,也算睡了一个好觉了。
不过,让他意料之外的是,一觉醒来,锦言居然已经醒了,这是半月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她居然会醒的比自己还早!
“早。”锦言轻轻笑了起来,笑得格外明媚、灿烂。
这是自她生病以来,第一个最为灿烂的笑容,那眸中的明媚几乎将人感染,连他的心头也一并明媚开来。
秦非离略略一顿,低头在她眉心吻了下,这才道:“早。”
他起身更衣,锦言却也从床上爬了起来,要给他更衣,伺候他梳洗。
秦非离并没有等到她起床,因为在她掀被子的前一秒,他便已经压住她的动作道:“要做什么?我让冷月来帮你?”
锦言却极其随意的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只是想替你更衣而已,更何况冷月那么忙,她还要帮忙照顾佟儿呢,尤其是早上,佟儿最麻烦了,又是穿衣,又是喂奶,又是……”
“锦言。”锦言的话还没说完,秦非离却突然打断她,他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脸上,有些古怪,也有深浓的担忧,“你怎么了?”
锦言呆了一呆,完全不知所以然的看着他,一脸茫然。
“什么怎么了?”她茫然的开口,呆呆的看着他,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
秦非离随即道:“佟儿的事,你不记得了?她现在不在鬼王府,你忘了?我昨天才跟你解释过。”
“昨天?”锦言的脸色变得更加奇怪,“昨天你没说过啊!你什么时候说过了?”
秦非离心下一沉,不由得按住她的双肩看着她:“锦言,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非离,你说清楚,我怎么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昨天早上,这里,我告诉你,佟儿被我送走了,她……”
“什么?佟儿送走了?”锦言呆了一呆,忽而就急了道,“你怎么把佟儿送走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说都不跟我说啊?”
秦非离呆呆的看着她,只觉得脑袋嗡嗡的鸣着,他脸色出奇的难看,眸光钉在锦言脸上,一字一句,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深吸着气道:“锦言,昨天的事,你都忘记了吗?”
锦言却很果决的摇了摇头:“没有啊!我记得很清楚的,你带我出去玩,看夕阳,和佟儿一起,我们一家三口一块儿的,你还跟我说了好多动人的话,我好感动,可是,后来,我好像是睡着了……”
她有些懊恼的敲了敲脑袋,对面,秦非离的面色却猛然间变得苍白无比,他看着锦言,动了动唇,压低声音缓缓道:“锦言,你说的这些不是昨天的事情,那已经是前天的事了!”
锦言怔了一怔,呆呆的看着他,随即,脸色也一点一点苍白了起来:“……可是,我的脑海里,唯一的昨天,却是你带我和佟儿出去的事情……”
空气一瞬间凝滞了下来,两两想看,一切都明白了过来,甚至于,连佟儿被送走的事情,锦言都不再纠结了,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她:她忘记了昨天的事情,一整天,像是没有记忆一般,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意识到这一点,锦言从来没有惶恐过的心,在这一瞬间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她怎么会开始失忆?就在昨天,昨天生活过的一切,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仅仅只是睡了一觉,居然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她眸中的恐惧和无助那么明显,秦非离看着,只觉心头猛烈的缩成一处,他猛然将锦言按在怀中,紧紧抱着她,伸出手来,不住的抚摸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道:“没事,一天而已,只是一天,也许明天醒来,你所有的一切又都记起来了呢?”
他不停的安慰,像是说服自己,也像是说服她,内心惶恐到没有任何支点,他只能一点一点的将锦言拥紧,仿佛这样,才不会失去她,一切都从不曾发生过。
锦言伏在他肩头,有些崩溃的眼泪狂掉,这是蛊毒恶化了吗?
她会忘记越来越多的事情吗?会忘记佟儿吗?忘记秦非离,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会知道了,会这样吗?
一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流得更加的凶,就恍如,从此以后就真的再不记得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