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有些艰难的说出那两个字来,锦言只觉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刺一般的难受。
思雨红肿着眼,抬起头来,哽咽着道:“秦王妃那日走时,娘娘的确好好的,可是第二日,娘娘便去了一趟小公主的房间,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奴婢只知道是皇上送了她回来,后来,她回来之后,便整个人恹恹的,话也不肯多说,奴婢只以为,她是到了小公主的房间,勾起伤心事,所以才如此,便没有多心,却没想到,就今天一早,娘娘便……”
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锦言听完之后有片刻的发怔,随即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站了起来,往后堂而去。
四女不明所以,急忙跟上,锦言却在入门处,回过头来看向她们道:“你们都别进来,我有事情要单独问皇上!”
她说完这句话,便要进去,门口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张礼拦住了她。
“秦王妃,你不能进去!”
锦言冷冷看他一眼,毫不留情:“闪开!”
张礼面上一凝,正欲发作,里头却传来秦非离低沉的声音道:“让她进来。”
锦言冷冷扫过张礼,随即大步往里走去。
秦非离还在棺木旁边,似乎还维持着她刚刚出去时的那个僵立的动作。
锦言大步走过去,在他身侧站定,毫不犹豫便道:“环姐姐为什么要自杀,你是知情的对不对?”
秦非墨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她,锦言这才瞧见,他眸内一片黑沉,深邃得犹如一个巨大的深渊,黑不见底:“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极了,阴影之中,还透着沙哑。
他的这些却丝毫没有让锦言有任何的惧怕,反倒坚定了那颗心重复问道:“环姐姐为什么要自杀?”
秦非墨瞥了她一眼,垂下眼睑道:“这件事,你没有必要知道。”
“她是我结拜的姐姐,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她死盯着秦非墨,分明瞧见秦非墨的眼神都冷了下去,她却依旧不屈不挠道:“退一万步讲,环妃姐姐的命,是我救的,我有权利知道!”
秦非墨冷冷扫来,看着她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在朕眼里,你只是秦王妃,没有资格质问朕。”
他说完,便对着门口的张礼道:“张礼,盖棺!”
“慢着!”锦言大喊了一声,拖住欲走的秦非墨的手臂,道:“跟你有关是不是?所以,你才一再回避?环姐姐为什么让我不要再查雅意公主的事了?她为什么是被你送回宫的?她既然已经醒了过来,就断然不会因为雅意的死伤心到悬梁自尽!还是……皇上你对她说了什么?”
锦言说到后面,忽然就想到了什么,一瞬不瞬的死盯着秦非墨。
秦非墨却根本就不愿回答她的话道:“张礼,没听到朕的话吗?盖棺,送秦王妃回府。”
说完,他便大步往外走去。
锦言急了,大步去追他,她才刚刚摸到了他的衣袖,秦非墨忽而就大手一挥,锦言没站稳,一下子就跌倒下去,张礼迎面而来,正看到这一幕,惊叫了一声,秦非墨这才回过头来,看到锦言摔倒在地上,面色一变,急匆匆的上前来扶她。
“锦言……”
他的声音听上去多少有些惊慌失措,锦言擒住他的衣襟,死死的握紧,问他:“皇上,环妃的死,到底……”
她忽而说不出话来,满头大汗的看着秦非墨,同时,视线缓缓往下滑去。
秦非墨顺了她的视线往下一看,顿时脸色一紧,急道:“张礼,快宣太医!”
张礼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忙冲出去,四女就在外头,此刻听到动静,再顾不得很多,冲了进去,苏绵绵一见到锦言裙底渗出的血来,惊叫了一声“小姐”,急忙道:“皇上,快把小姐放到床上!”
秦非墨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抱起锦言,往里殿而去。
秦轩将药箱拿了进来,苏绵绵跪在地上给锦言把脉,锦言疼得脸色发白,手指抓着床下的被单,忍着腹部的疼痛,看着苏绵绵道:“绵绵……至阴……京门……稳胎……快……”
苏绵绵惊慌的应了一声,忙的取出银针出来,开始替锦言扎针。
她一回头,看见秦非墨,忙的道:“皇上,还请回避。”
秦非墨明显是不情愿,但这种时候,不得不回避。
秦轩和他一起出去,秦轩是秦非离的人,而此刻锦言成了这般样子,他自然对秦非墨有恨意,但他是皇帝,他不能表露出来,故而,唯一的做法,便只有阴沉着脸,不理睬。
一根根银针下去,依旧不能抑制身体的流失感,锦言痛得全身都是汗,忽而一把抓住苏绵绵正在施针的手道:“非离……非……”
她只说了这么几个字,便又痛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平凡见状,急道:“小姐,你千万要坚持住,我这就让秦轩去找王爷回来。”
昨日消息,秦非离已经在京城五百里外,如果顺利,今日就能回京。
平凡急急忙忙出去,同秦轩说完这些,秦轩脸色一沉,应下之后,也不与秦非墨说告辞,便急匆匆离开。
秦非墨在一旁,分明是听到了平凡所言,一张脸上,神色莫名。
针扎下之后,锦言的痛感分明轻了些,她已经累到不行,昏睡了过去,苏绵绵不敢耽搁,趁这个时间,急急忙忙写药方。
彼时,太医院的太医,这才一个个敢了过来。
孟楚绝为首,他匆匆进来之时,却被冷月拦在了外面道:“你们等等。”
锦言在扎针,冷月掩下了床幔,这才让他们进来。
苏绵绵正好写完药方,此刻见着一众太医,便直接道:“这是药方,你们是太医院的人,对药熟悉,谁去以最短的速度将药抓好煎好,送过来。”
太医院一众太医,还没来得及把脉呢,就被一个小姑娘这样吩咐,一时,众太医都没有吱声。
却只见得一身着太医服侍,身姿卓越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淡然接过苏绵绵手中的药方道:“我去吧。”
说罢,他便转身,往殿外走去。
苏绵绵看了他一眼,又埋头准备接下来的事。
一众太医站在那里面面相觑,此刻,秦非墨也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现下状况,对那些个太医一个冷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诊治!”
苏绵绵看了他们一眼,虽然对自己的医术有足够的信心,但是此刻这般情况,她倒是也想看一看,这些太医有没有更好的法子来护住锦言的孩子。
太医们这才一个个上前去,搭上锦言放在床幔外的手腕,开始把脉。
第一个,开始的时候,是凝神细探,神色平静,可是待把到后面,整个脸色便都凝重了下来,撤开手,走了下来,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每一个下来,都是一样的愁眉不展。
苏绵绵一眼瞧去,越发心烦意乱。
她将调好的药,亲自给锦言服下,另外一头,孟楚绝的动作的确很快,不多会儿,药已经煎好了送来。
四女合力将药喂给锦言服下,锦言喝下之后,才安静了不过片刻种,忽而就扶着床榻,大吐了起来。
苏绵绵一怔,急忙道:“再喂!”
将喂药的事情,交给其他三女,她又开始给锦言挂点滴,一众太医见着她这般手法,都有些发愣,倒是孟楚绝,眼睛亮了亮。
他是最后一个上前把脉的,探过脉搏之后,他轻叹了一口气,询问苏绵绵道:“苏姑娘,这些……可行吗?”
苏绵绵没有看他,只是沉眸看向纱幔内的锦言,沉着眸色道:“我也不知道,但不试一试,又怎么能死心?”
孟楚绝闻言,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安静的退居一旁,等候着她的吩咐。
吃药,除针,好在,这第二次的药,锦言没有吐出来。
苏绵绵略略松了一口气,这么一忙活,竟然就忙到了晚上去。
前面是灵堂,后头,却是众人的担惊受怕之地。
锦言竟然还没有醒,苏绵绵把过锦言的脉搏,孩子虽然胎象不稳,有小产迹象,却好在,经过一连串救治,算是暂时保住了,只是锦言现在身体虚得很,到底能不能真正保住下来,还得另说。
锦言是没有醒,却让人振奋的事,秦轩找来了秦非离。
秦非离一袭白衣黑色大氅,分明风尘仆仆,他来到春喜宫,路上,秦轩已经简单同他讲述过所发生的事情,故而,来了之后,他什么都没问,直奔锦言所在地,一见到她满脸苍白地静卧在榻上,脸色一变,匆匆走了过去。
“锦言……”他一下子抓住锦言的手,声音已经凝住。
锦言还在沉睡着,秦非离没有去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是对着一众人吩咐道:“你们去歇息吧,有事情,本王会唤你们。”
男子不得在宫中留夜,这是规矩,但现下这样的时刻,秦非墨也开恩了一次,故而,思雨带一众人前去歇息。
后堂是吕承欢的灵堂,思雨是唯一的贴身婢女,自然会为她守夜,众人生怕锦言有什么事情,便都没有走远,干脆一起,陪了思雨一起,在这边的灵堂稍作歇息。
锦言这一觉睡了很久,她只觉意识浮浮沉沉的,似乎看得见,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见,直至,听见秦非离的那一声唤,意识仿佛才清明了些。
她挣扎了许久,在一旁白茫茫的雾气之中,终于,瞧见了风尘仆仆的秦非离,这才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秦非离一直守着她,并没有睡,因此,锦言一醒,他立刻便感觉到了,待抬头看见锦言果然醒了,他当即一喜,捏住锦言的手道:“你可算是醒了!”
锦言虚弱地转过头看向他,待看清来人果真是他,到底是没忍住,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