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朕的女儿,朕难道就不痛?”
“痛吗?皇上若是痛,那就让臣妾开棺验尸!如果意儿是被人害死的,我一定,一定要为意儿讨回公道!”
“吕承欢!”秦非墨忽然喊了她一声,“意儿已经死了,朕的雅意公主是被水淹死的,难道你还不明白?”
他直视着吕承欢流泪的双眼,吕承欢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却忽而猛的便甩开他的双手,指着秦非墨道:“不……你不痛!意儿的确是你的女儿,却并不是你唯一的女儿!你不缺儿子女儿……就算是缺,未来还会有很多女人给你生……可我没有!我只有意儿一个,那是我的唯一,是我的全部,皇上……臣妾求求你……求你……让臣妾开棺验尸吧?臣妾已经找到证据了,你看!”
她猛然拉着秦非墨到了床榻,给他看那床栏上染血的指痕,那血液虽然已经结痂,却分明是近日才有,而且按时间,很可能就是被害的那晚!
雅意睡觉,一向很沉,不会醒,所以,她根本就不是自己到了河边,而是,被人强行抱过去的!
“皇上……看到了吗?你看,意儿是被人害死的……她向来怕黑,又怎么会一个人独自往外跑,皇上……有人……一定是有人!她们把意儿带出去扔进了河里了啊,皇上!”
“吕承欢!你是不是想女儿想疯了?朕告诉过你,意儿已经去了!没有凶手,是意儿自己不小心掉了下去,淹死了,你怎么就不明白?!”
“不……不是的!”吕承欢散着头发,拼命的摇头,“不是这样的……我的意儿是被人害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
“吕承欢!朕说了,这件事,任何人都不许查下去,难道,你想违抗圣旨?”
秦非墨猛的扣住她的双肩,气势慑人地看着她,双眸寒若冰霜。
吕承欢愣了下,呆呆的看着秦非墨,眼泪依旧没有停过,半响,她忽而就勾起一侧的唇角,露出一个极尽嘲弄冰冷至极的冷笑来:“皇上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意儿的死并不是意外?”
她伸出手来,缓缓推开秦非墨按在她双肩上的手,一字一句道:“你早就知道了一切是不是?可是,你却不愿去动那个人,因为……在你眼里……在江山面前,意儿的死根本就不算什么……她只是一个牺牲品,皇家斗争的牺牲品,是不是?是―不―是?”
秦非墨凝眸看着她,没有答话,额上却分明有青筋暴突。
吕承欢撕心裂肺的喊完之后,瞧见他的神情,顷刻间便明白了一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最是薄情帝王家,我居然,会傻到以为帝王会有感情……”
“我怎么那么傻?明明已经伤过一次,痛过一次……却居然还去相信……意儿,是母妃对不起你,母妃就不该将你带到这个世界来……”
“承欢。”双肩忽而一重,有男子微凉的指落在她的双肩上,随即,秦非墨伸出手来,环住她的双臂,将她整个人拥进怀中,沙哑着嗓音道,“最后一次,朕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总有一日,朕会为我们的孩子报仇的。”
吕承欢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看着秦非墨,眸中全是绝望,她缓缓摇了摇头,细细瞧着他英俊的眉眼,恍若要将他的样子刻进心里:“可是我们……没有以后了……”
秦非墨一怔,看着她:“怎么会没有以后?朕答应你,朕定会护你周全!”
吕承欢扯出一个苍凉的笑容出来:“从前,皇上也是这样说。可我已经看透了,这皇宫,已然没有任何我能留恋的了,皇上……”她看着秦非墨,缓缓笑了起来。眼泪依旧在掉,可这一刻,她的笑容,分明绝美,“你是我的一切,可意儿,却是我的全部……皇上,臣妾累了,想歇息了。”
秦非墨看着她沉寂的双瞳,半响,终究是点了点头:“朕送你回宫。”
吕承欢没说话,秦非墨随即将她从地上抱起来,直接离开了这里。
一路,就这么抱着她到了春喜宫,吕承欢一路都不说话,只是靠在他的怀里,安静得如同不存在一般,秦非墨也没打扰她,一直将她送到春喜宫的床上,他唤了思雨来服侍,并且让她看好吕承欢,这才离去。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被压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秦非墨才从自己的寝殿穿戴整齐,准备去上朝的时候,春喜宫那边,忽然传来了噩耗。
凌晨,四妃为首的环妃,趁贴身婢女思雨去尚衣局取自己新制的新衣的空隙,悬梁自尽了。
秦王府
锦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杯热茶全洒在了腿上,生生将四女惊得差点丢了魂。
“备车,即刻入宫!”
赶至春喜宫的时候,已经是满室白素,思雨跪在地上,一身缟素,一边哭一边往火盆中仍纸钱,锦言呆立在那里,犹自不信,前日她离去之时,明明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可是,一夜之间,却全然变了个样!
明明昨天,环妃还曾对着她说着心里话,今日,好生生的一个人,却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没了,这让她怎么接受?
“小姐。”四女跟在她身后,生怕她受了重创,腹中胎儿不保,此刻一声唤,全是担心。
思雨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锦言,只喊了一个“秦”字便泪眼婆娑。
锦言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扶着殿门,一时竟觉双腿有千斤重。
“秦王妃,棺木还没合上,娘娘等着你见最后一面呢。”思雨一边哭,一边从地上起来,走到锦言身侧,从冷月手中接过,搀扶住了她。
另一侧,苏绵绵有些担忧的捏了捏锦言的掌心道:“小姐,千万要控制情绪,不然,只会伤了腹中宝宝。”
锦言点了点头,思雨这才领了锦言,往后堂而去,四女紧随其后。
秦轩没有进来,他一人在殿门外等着,面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皇家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并不觉得有什么悲伤之处,只是叹息一声,又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去了罢了。
棺木之内,四周堆满了白色的小花,吕承欢一身红艳艳的嫁衣,面上画着精致妆容,看上去犹如初进宫一般,明艳动人。
如果她躺的不是一口棺材,只怕,倒真的要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娘娘生前吩咐过,让秦王妃莫要替雅意公主报仇了,娘娘说……一切都是天意……躲不过避不过,她不希望这件事连累到秦王妃。”
锦言扶着棺木,内心悲恸,看着里面睡着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思雨见着她这般模样,擦了擦眼泪又道:“娘娘还说了,秦王妃怀有身孕,这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秦王妃若是有机会,定要永远不踏足这样的地方才好。”
锦言吸了吸酸涩的鼻尖,缓缓撩开袖子,取下那块看起来极像表的手镯,放在吕承欢的身旁:“我身无一物,陪我最久的,就只有这块镯子了……姐姐,前日还那般好,到底是为什么,你这么想不开……”
“秦王妃……”思雨唤了她一声,本意是要安慰她,可才唤出声,自己眼泪也跟着簌簌往下掉,便再也说不出劝慰的话了。
四女见了,冷月快步上前,扶住了锦言:“小姐,节哀!”
她掏出帕子递给锦言,锦言用帕子捂住眼睛,双肩分明还在抽动。
思雨在一侧哭得不像样子,花蕊旋即安慰了她几句,她遂抱着花蕊痛苦起来道:“早上起来时,娘娘还好好的,都怪我……我如果不听娘娘的,一心一意呆在她身边,哪儿都不去,娘娘也不会……”
“怎么能怪你?环妃是既是存了去的心思,又有谁能拦得住?”花蕊一边安慰,一边伸出手来轻拍着她的后背,对着锦言道:“小姐,该是盖棺的时候了,太晚不吉利。”
锦言动作一顿,随即用帕子重重擦过面上之后,再凝眸看向环妃。
眼中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脑海里却全是吕承欢的英容笑貌,是二人初见时,她纤瘦孱弱的模样,是和离宴上,她己力为她向皇上游说,是再次请求赐婚时,她的笑靥如花,拼尽全力哄得太后欢心,为她说情,是狩猎晚宴她的醉人舞姿,深偎心爱之人怀中的幸福洋溢。
明明音容笑貌还在,可是人却已经永远的去了。
锦言在心里默默许下诺言,擦干眼泪,再细细看了吕承欢一眼,这才沙哑着嗓音道:“……盖棺吧。”
平凡闻言,正准备盖上棺木,却在这时,外头的秦轩冲了进来,道:“皇上来了。”
锦言一怔,没有动作,平凡只好放下手,此刻,外殿依然传来动静。
秦非墨一身黑色龙袍,头戴金冠,显然是刚下早朝而来。
众人一起给他行过礼,锦言也不看他,漠视的将视线转向别处,由冷月搀扶着她退离一步,把刚刚的位置,让给秦非墨。
秦非墨什么话也没说,他一声不吭站在棺木前,看着灵柩内红衣如火的吕承欢,凤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锦言略略抬起头来看去,只看到他坚硬的后背,锦言随即瞥过视线,对着四女,低沉着嗓音道:“我们出去吧。”
思雨也跟了她们一起出来,后堂便只剩了秦非墨和太监总管张礼,以及,故去的吕承欢。
冷月扶着锦言在正殿内坐下,经过这样一场悲痛之后,她已经力竭,只是沉眸坐在那里,思雨还在轻声啜泣,时不时擦着眼角。
锦言终于是想起什么来,看向思雨道:“我前日走时,环姐姐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