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危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心里也很想住进来,毕竟这是自己童年待过的地方。
“不用砌墙了,时间这么紧,也确实不好找其他地方,那我就先暂住这里,过段日子我找到其他去处再搬走就好。”司危憨笑道。
支怜没有多说什么,细眉一挑,满脸笑容。
这日晚上,梨花屋和那支怜的住处都不太安静,一边忙着收拾,只是司危到处看看,自己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无非是从家带来的一个包裹,买的几批丝绸,再加上皇帝赏赐的那几大箱玩意。
另一边,支怜在司危走后并没有立刻睡去,而是自己掌着灯,走到了一处封存已久的屋子里,在里面翻找了许久,捧出来一块牌匾,轻轻擦拭了,将上面的灰尘全部抹去,看着展露出光彩的两个字,会心一笑,吩咐家丁将它挂到了府门上。
翌日一早,司危随着载满赏赐箱子的两架马车缓缓的向着河岸边的府院走来。
没一会便到了门口,司危伸展着手脚从车上跳了下来,映着阳光满脸的红润,即使昨晚一夜没睡,这会却没有丝毫的困倦。
支怜还没有去铺子里,带着全府的家丁守在了门口,见到司危盈盈一笑,给他打了声招呼。
司危闭眼抬起头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还未到季节,但他似乎已经能够闻到后院那棵桂花树传来的阵阵香气,全是童年的记忆。
想到这里,他便想要问支怜,那棵老桂花树是不是还在,可一睁眼,金光闪耀的牌匾却让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司府’,牌匾上刻着这样两个字。
他疑惑的看了看牌匾,又看了看支怜,半晌,突然想起了来京城的第一日,在这府门口自己的问题和美人的回答,忽然笑了起来。
“你怎么挂这个?”问还是要问的。
支怜吩咐家丁去搬车上的东西后,走到司危身边,和他并肩一起看着府门之上说道:“怎么说你也是京师七卫的副都督,哪里能住的地方连门头都没有。”
“这牌匾不是你连夜做的吧?”
“你就没觉得眼熟?”
其实第一眼看到,司危就觉得一阵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只是片刻心中就否定了这还是当年那块的想法,那么多年过去了,就算还在,原本的那块应该也烂成朽木了。
但这会听支怜这样说,眼中突然冒出些惊喜,看了她一眼,随即一个轻身跃起,靠在府门之上,仔细的用手摸了摸牌匾。
忽然他手转了一下,向着侧边抹去,手刚放上去,满脸都浮起了兴奋,回头对着下面说道:“这正是当年挂着的那块!”
“咦,只是摸一下你就确定啦?”支怜笑问道。
“这边上有一道小尖口,是我顽皮用爷爷的弓箭射的,还因为这个被爹揍了一顿,印象自是深刻的很。”
司危说着被揍的事情,整个人却无比开心。
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牌匾,他才回到了地上,激动的问道:“你,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我搬进来的时候,收拾院子,这东西就好好的摆在了后院的石桌上,我还奇怪这院子的主人不是姓梁吗,怎么会有司府的牌匾,不过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心里一个声音对我说不能将它随意处置了,于是就好好的收了起来,所以我说姐姐和你有缘,还真是又因为你用上了。”支怜笑着解释。
司危这会心里似乎明白了当初为什么父亲没有将这块牌匾带走,结合起吏部户部递上去的报告,想来是要为了之后那个无中生有的父亲司典做的准备。
“进去吧看看。”支怜看他愣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媚声说道。
府门大开着,一座雕刻着天上星宿的偌大影壁早已呈现在司危的眼前,这是建府的时候就有的,那上面还有自己名字的出处。
缓缓走进了门里,又注视了一会影壁,叹了一口气。
好久了,虽然几个时辰前自己还刚刚待在这府院门口,但里面确实自从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走后,便再也没有踏进去过了,司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有一日再住进来,心里微微泛起了涟漪,有种很莫名的感觉。
他其实早就想进来了,支怜姑娘也邀请过几次,只是屡屡有些害怕,他不知道害怕什么,就是一步都没有敢走。
向着影壁后面走去,这宅子的前院豁然呈现出来,支怜姑娘还真没有骗自己,无论是长廊石桌椅还是亭子花草木都和原来的摆设一模一样,似乎这院子从来没有换过主人,只不过自己出外游历了十多年,这会终于又回家了。
司危一路走着,一路回忆着,一路向支怜讲着经过的地方曾经发生过哪些趣事。
支怜一路陪着,嘴角咧在那里,就没有收起来过,看向司危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带着纯真的表情,手舞足蹈,正分享零嘴的几岁孩童一般,在她不注意间,脸上浮现出一丝宠溺出来。
走了好久才到了后院,后院分成了东西两院,两院之间是一片池塘,池塘边上长着一棵桂花树,树后一片长廊,拐向了深处的一座小屋。
和梦里的景象一样,和当年的场景一样,长廊台阶上似乎还能看到一个挥着小手臂,带着满脸顽相的稚童在上面咿咿呀呀的说话。
走到东院处,支怜向着里面一指说道:“要不是你刚刚说,我还不知道原来这么巧,这东院居然就是你当年住的屋子。”
司危哈哈一笑:“所以我昨晚听你那么说,心里也很是惊喜。”
说完收起了笑容,认真的看着支怜,片刻才又开了口:“谢谢你。”
支怜赶紧摆了摆手说道:“我虽然在这里住了三四年了,但却总感觉这屋子是在等着一个人,那日知道原来你以前就住在这里,我才明白原来它等的就是你,怎么说呢,似乎它有灵性似的,你今日进来,整个院子都像亮了不少。”
司危看看她,又看了看院子,品着她的话笑了起来。
东院早就收拾好了,支怜细心的很,里面平日要用的东西都准备的妥妥当当,连那床上的被褥都感觉软香软香的,司危左右看了一下,没有什么再需要购置的了,又连连道了谢。
平日生活总是需要家丁丫鬟的,但支怜知道司危的身份,也不好擅自决定,这会问了他的意见,才将之前那个开门的丫鬟安排给他。
从梨花屋走前,司危已经和屋里的管事打过了招呼,后来定是管事的报告了上去,这会刚准备吃饭,那工部就派人来看了地方,确定这地方符合一等卫的身份后,才告辞回去了。
那人刚走,司危和支怜面面相觑,随后又都哈哈大笑起来,司危心想这朝廷还真讲究个脸面,这么看来幸好自己住的是这里,若是为了应皇帝的吩咐随意弄了个宅子,只怕工部的人还要站出来反对的。
支怜叮嘱的很严厉,整个东院,直到池塘之间那二十多步的距离,自从司危住进去后,除了那个开门的丫鬟,就再也没有其他人靠近过了。
司危对这事不置可否,她知道支怜是存着担心的,怕出误会,但是这偌大的东院,只有那一个小丫鬟定然是忙不过来的,照顾自己倒没什么,反正从小就不讲究这些,只是院里院外总要人收拾。
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那丫鬟只照顾起居和整理司危住的屋子,院里其他的地方每日让固定的人进来收拾一次。
司危知道皇帝让他找宅子的原因是为了安全,但是他心里就是十分的相信支怜,如果真要他说出个为什么,那就是直觉吧、
一等卫搬家不是小事,尤其是他如今还有个京师七卫副都督的身份,第二日一早赵公公便带着皇帝的贺礼过来了,司危免不了又塞了些银票。
赵公公前脚刚走,又来了些人,听说都是京里的一些官员,司危都不认识,只是后来聊了两句,才知道他们都和京师七卫有些关联,贺礼满满,嘴上的奉承话也是一句都不重复。
幸好高澄的到来,才缓解了尴尬的气氛,终于送走了他们,两人相视一笑,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之后的一日就没有歇过,包括衣日修在内的朝中大臣,几乎都着人祝贺了一番,最后居然连瑞王和齐王都差了人过来。
这瑞王还能理解,毕竟他曾去了登陵武会,亲眼看着司危夺得一等卫,两人也在回京的路上相处过,可是这齐王却是连面都没见过的,和京师七卫没有一点的关系,自己更是还打了他的小舅子。
后来高澄帮司危想了半日,只当是齐王在为将来可能的相处做个准备。
让司危感觉不对的是,直到入了夜,尤尚书府上都没有人过来,司危本来还以为自己遗漏了,但回想了一番,还真是没有听到过谁自称是吏部尚书府上来的。
比起其他人来说,尤尚书和自己之间存着祖父的关系,怎么也该更加亲近才是,怎么会招呼都没有打一声。
就在他将要睡觉的时候,门外的丫头通报了一声,说支怜要见他,司危赶紧起来穿好了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支怜已经坐在门外的石凳上了,这会让丫鬟离开,脸上稍显得紧张,平日里那份淡然都不在了。
司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她的表情,隐隐觉得不对,心想莫非是那范晋又来找她麻烦了,于是快步走了过去,向她问道。
哪知支怜听后摇了摇头,手微微颤抖着伸了过去,递给他一个信封。
那信封上面没有字,能看出已经拆开了,司危接到手中狐疑的问道:“这是什么?”
“今日你在和那些过来的人聊天的时候,门外走过一个货郎,硬是要见我,可见到我之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塞了这个过来,我当时也忙着,没来得及看,刚刚回屋拆开来,才知道原来是给你的,他先前没有嘱咐,我也不是有意要看的…”
司危突然发现,原来这支怜姑娘也会有如此紧张的时候,他一下子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他肯定不知道的是,支怜紧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信是谁递来的,也不是因为信上的内容,而仅仅是因为她怕司为误会,误会自己是有意要去看的。
司危当然不会怪她,微微一笑说道:“既然那人没有说,又是交到你手上的,你看也是正常的,不过,这究竟是谁家的信?”
“吏部尤尚书。”支怜见他没有怪自己,心里好受了一些,平缓了心情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