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艾德琳闻声赶来,后面跟着史迪潘。
白兰度正靠在墙边点烟,他不停拍着身上的口袋,似乎在找自己的火机。萨克维尔蹲在莫比旁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死了。”萨克维尔说。
其实完全没有探查鼻息的必要。这个名为莫比的男人死不瞑目,白兰度的这一脚让他的脖子变形,脸都塌下去了一块。他的头颈歪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明显超出了人类关节的活动极限,脊髓可能都已经断裂了。
人类的颈骨骨折大约需要八百磅力,而人类的踢力可以达到一千磅,白兰度在盛怒之下的一脚,力量甚至可能超过了一千二百磅,正常人都会被踢到颈骨骨折,很有可能半身不遂。更何况这个叫莫比的人形容枯槁,他还不到四十岁,看起来却衰老得多,这就是一副被禁药掏空了的身体。长期嗑药,他没有什么皮肉可以保护他,骨头也肯定不太结实;他对这意料之外的攻击也没有想到要去阻挡,甚至没有绷紧肌肉,完完全全就是用脸硬接了这一脚。
综合分析下来,他就是有两条命,估计也活不成了。
他的下场基本就是博登毒虫的最终结局,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算活的比较久的。从潘多拉流出的那些化学合成品毒性大的惊人,但是麻痹大脑的效果一样令人乍舌,不知死活的毒虫们便对此趋之若鹜。
“妈的!妈的!妈的!”白兰度大声骂道。他最终没能找到火机,此时用力的敲着地下室的墙壁泄愤,嘴里叼着的烟都飞了出去。
“老大,我搞砸了。”白兰度走到艾德琳面前,低下头。
艾德琳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把他推开,只是走向了莫比的尸体。
“他有没有说钱藏在哪里?”艾德琳蹲下身子开始搜莫比的身。
“他家第三块地板下面,有个取款凭证,山本医生诊所的。”白兰度低着头回答。
“死派帮控制区。这凭证就是废铁,对我们没用。你真的搞砸了。”艾德琳一寸一寸的捏着莫比的手臂,终于在手肘处摸到了一块硬块,很明显,自此以下,都不是人体原本的构造。
白兰度只是低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艾德琳拿出一把小刀,将莫比的衣袖划开,同时向史迪潘命令道:“把砍刀拿给我。”
“……刚修好就要用上了啊。”史迪潘自言自语着往一楼跑。
半分钟后史迪潘就抱着一把小臂长的厚重砍刀回到了地下室。艾德琳用右手接过,左手则依然在死者的上臂处摸索,过了十多秒钟,艾德琳抡起了砍刀。
蹬,蹬,蹬,声音沉闷。是剁开骨肉的声音。
死者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并没有很多血从断口流出。
艾德琳一手提着刀,一手拿着死者的断手往地面上走。断口处拖着地,留下一路的血痕。
“我上去把义肢拆出来。史迪潘,萨克维尔,还有你,白兰度,去做准备。我们要烧掉这里。”
“结束后我们回家。等我拆完就走。”
白兰度沉着脸,也上了楼。史迪潘一拉萨克维尔:“走吧。”
萨克维尔不知道该说什么,浓郁的血腥味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骨肉被斫开的场面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不去,他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但也没有太多的不适。现在他只是讷讷的跟着史迪潘。
“老大很生气,非常生气。”史迪潘悄悄对萨克维尔说,“我们和死派帮关系不好。现在她很不愿意在不必要的时候杀他们的人。”
“总之,为了你的小命着想,老大她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明白了吗?现在你跟我来,你也要学会怎么把人为火灾伪造成意外事故。”
“首先,去外面的我们的车上拿一块凝胶电池,后备箱里应该有备用的。接着,让这块电池短路,它过几个小时就会像柴火一样烧起来,而且烧完之后一点渣都剩不下。最后,在电池周围堆点易燃物。”
当几人在忙碌的时候,萨克维尔看到艾德琳正把断手放在桌上,用一把手术刀一样的短刀进行着切割,她要将义肢从前主人的身体里剥离出来。这是个费时而且复杂的工作,并且十分血腥,好在手的主人并不是很在乎艾德琳的动作是否过于粗暴。
当几人把短路的电池在地下室放好后,艾德琳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她正用水冲洗着义肢、手术刀,还有自己的手。萨克维尔注意到了她忙活半天拆出来的东西:银灰色的金属小臂,连着一只五指分明的手,每根手指都很细,与人手相同,被两个关节分为三节,此时这五指都无力的耷拉着,在义肢的手背处有很多拼接的痕迹。一些沟壑里还残留着一小部分红色的血肉,不知道是义肢上的假皮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当史迪潘将车子发动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艾德琳没有提午饭的事情,其他人也都没有说。乐土帮的车有七座,很大,但是很粗糙,外面的漆已经被刮得一塌糊涂,内饰看起来也少有打理,不过至少车窗都还在。
史迪潘在开车,高扁和白兰度坐在第二排,萨克维尔和艾德琳坐在最后。气氛很奇怪:白兰度在第二排低着头坐着,一言不发;高扁也早就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该说什么;艾德琳把头往后仰,靠在靠背上,拿帽子盖住脸,看不到她的表情。史迪潘只是在开车。
萨克维尔在座位上扭了扭,给自己的尾巴找了个不难受的位置放好,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脸上突然涌起了不自然的潮红,仿佛一直被人掐着脖子直到现在才突然放开一样,他控制不住的大口呼吸着。颤抖,他全身都在颤抖。
杀了,人。那是,一条命。恐惧直到这时才涌上了他的心头。
为什么在当时我一点都不害怕?
为什么?
好在这种恐惧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很快就停止了那不要命的大口呼吸,脸上的潮红也慢慢退去。尽管他没有意识到,但他的潜意识在帮助他不去想这件事。
他有点紧张的看了看身侧的艾德琳,担心艾德琳会注意到他的异样。然而艾德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还是将帽子盖在脸上,她的恶魔尾巴卷在座位上,纹丝不动,如同雕塑。
一串火光出现在了后视镜中,房子在燃烧。即使火被及时扑灭——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地下室也只会剩下一团灰烬。
放火为的是死无对证,但在有心人眼里也是欲盖弥彰。
一路无言的情况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萨克维尔在路上也看到了不少车况和乐土帮的有得一拼的汽车,有大有小。大家都在街上左扭右扭,不是因为所有司机都喝多了,而是每辆车都试图绕开长久没人养护的路上的那些坑坑洼洼。
车子离开最为荒凉的街区后,路况开始变好,众人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一些人气。道路两边的房子虽然依旧低矮,但是店铺和居民都明显增多,偶尔还能看到送信的信差和摆摊叫卖的摊贩。
车子最后驶入了一座破败的庭院,在一间古旧的二层洋房前停了下来。这所房子在几十年前应该能被称为豪宅,它有着开放式的圆柱长廊,柱子的顶端还依稀可见雕刻的痕迹。而如今,所有和“豪”字沾边的东西应该只剩下了那个在门口亮着白光的电灯。
厨房的烟囱往外冒着烟,有人在里面。
五人无言的下车,还没走几步路,萨克维尔没来由地心中一凛,他猛地往旁边看去,发现艾德琳消失了。
与此同时,白兰度的后膝就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他无法控制的向前跪下,紧接着,他的后颈也遭到了攻击,使他的脊椎麻痹,几乎令他趴在了地上,帽子都飞了出去。艾德琳最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用一只手就拎起了白兰度的脑袋,然后把他的头像砸西瓜一样砸在门口的石头台阶上。
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艾德琳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没有人看到她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她正站在白兰度面前,涨红着脸。汗水划过了她的脸颊,衬衫的上两个纽扣都松开了,她那饱满得有些不太像十六岁少女的胸脯正随着剧烈的喘息大幅起伏着。
“我允许你杀人了吗?啊?”艾德琳提着白兰度的领子厉声道,“生意就是生意!我管你和那个小女孩发生过什么!杀了一个死派帮的人,他们就有理由杀我们乐土帮的人,那帮狗杂种等这一天很久了。你想死可以,别他妈带上乐土帮!”
白兰度的额头上都是血,虽然凄惨,但是血并没有往下流得很厉害,能看出艾德琳下手还算有轻重。他只是趴在地上,不住地说着,“我错了,我错了。”
“明天中午前别让我看到你的脸。滚!”
白兰度爬起来就走,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今晚谁敢和他说一句话,下场和他一样。明白了吗?”艾德琳向剩下的几人问道。她的眼睛里依然满是愤怒,尾巴都因为充血变成了红色,由于愤怒而几乎绷直。
众人只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