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度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毫无防备,安详得的像个躺在自己卧室里的女孩,柔软得像一团松松的棉花。萨克维尔帮他盖好被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也喝多了,一步三摇的。这一晚萨克维尔睡得很沉。
直到他在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敲他的门。
人起床基本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意识清醒,第二阶段:坐起来发呆,第三阶段:挣扎后决定穿衣服起床而不是继续躺下。当然有时候也会有意外,比如穿好衣服又躺下了。
萨克维尔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过来。昨晚其实他也没有很晚睡,白兰度还是心里有数的,他很早就把萨克维尔叫到了他的房间,反正晚上萨克维尔除了玩终端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他们两个要是真的对酒当歌到天明,不说第二天的安排会被打乱,搞不好当晚被吵到发飙的艾德琳就会直接冲上门来手撕了他们俩。
然而,哪怕已经睡了接近八个小时,酒精的余威依旧在萨克维尔的血管里肆虐着。幸好是好酒,他宿醉醒来也不觉得头痛。
努力的向窗外看了一眼,外面还不是很亮,萨克维尔判断不出现在大概是几点。于是他伸手去摸终端想看看时间,但是却发现床头柜上没有。他在床上来回滚了滚,也没有压到奇怪异物的感觉。
会不会是在睡觉的时候掉到床下面去了?萨克维尔迷迷糊糊的想。
“笃笃笃”,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没辙了,哪怕找不到终端也必须要起床了……
这般想着,萨克维尔爬起来往门口走,他打着哈欠,脑袋如鸡窝,衣冠不整。
开门后,在门口站着的是和他拥有相同发型的白兰度。
“早上好。”萨克维尔焉焉的说。
白兰度打了个哈欠作为回应。他递给了萨克维尔两样东西,一个是萨克维尔找半天找不着的终端,还有一个是一颗小小的药丸,看起来像是糖果。
“把这个吃了。”白兰度也不是很清醒,因为他用手指的是萨克维尔的终端,“醒酒药。”
“然后洗漱一下,清醒一下。我要带你去见个人,稍微有点远。带好你的弩还有箭。”
“还有就是下次别把自己的终端忘在别人床上了。昨晚硌死我了。”
萨克维尔有点懵逼的看着白兰度离开,满脑子都是“为什么白兰度他叫我吃终端”。
酒醒之后,萨克维尔对这个叫“酒”的玩意儿产生了敬畏之心。小酌可以怡情,喝多了就会很蠢。
餐厅的面包盒里还有面包,厨房冰箱里有牛奶,唯一的问题是面包刀不知道哪里去了,最后萨克维尔和白兰度决定用手撕。这是个事倍功半的活,动作很傻,还弄得满桌都是面包屑。不管怎样,吃过早饭,二人上路。
白兰度背着一个有点旧的双肩包,他带着萨克维尔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和平时往旧城区的方向完全背道而驰。他们走的很快,萨克维尔注意到周围的房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破败,拾荒者和穷人的数量却开始明显增多。他意识到他们正在深入贫民区。
又走了一小段路,白兰度将一根造型低调的细短棍悬于身侧,并且故意调整到了腰带上的显眼位置,他的那个带刺的哑光指虎则依然放在他的口袋里。
是的,哪怕像白兰度这样掌握了巴屠术的格斗者也不会选择用指虎当做主要武器。诚然用指虎揍人会更疼,但是指虎会限制出拳的角度,会让搏击者无法张开五指使用擒拿摔投,也不会在械斗的时候增加攻击距离,还容易让使用者弄伤自己的手指,从各个角度来说都是不太好使的武器。它更适合在上刑或者偷袭的时候使用,而非打架的时候使用。
相比之下,棍在街头群架时就好用很多,不仅威力大,攻击范围广,在目的是制服、自卫,而非杀人的时候,棍的制敌能力排得上号的强。和锐器相比,棍还可以更好的控制杀伤效果,收账的时候直接把债务人一刀捅死了那还收什么账?
掌握棍术还有一个好处,遇到意外时没带武器也不要紧,只要在附近随便找个长柱状物就行,树枝,雨伞,拖把杆子,球拍,任何硬质的棍状物,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技巧,都能够发挥出莫大的威力。
至于白兰度为什么要这么做,萨克维尔很快就明白了,因为他们已经完全走出了暮宿的旧城区,纸箱房子完全消失,现在陈列在他们面前的是无数贫民自行搭建的棚屋,破败到令人疑惑它们为什么还能够立着。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与其说是路,不如说只是那些棚屋之间的缝隙。不少地方都堆着垃圾,污水横流。
但是真正令人心慌的不是这里的环境,而是这里的人。
不论男女老少,不论骨瘦如柴还是全身浮肿,不论四肢健全还是身患残疾,他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这两个在贫民区快速穿行着的外来者。饶是再粗线条、心再大的人,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旁人的注视,他也肯定会忍不住感到心里发毛。
“……他们一直盯着我们。”萨克维尔悄悄说。
“不是盯着我们。”白兰度时不时警惕的往旁边瞥上一眼,“他们盯着的是我们的衣服,裤子,鞋子,背囊。”
萨克维尔突然明白过来。他突然就明白了这眼神里究竟包含了些什么。那是如火焰般的渴望与贪婪,满是凄苦和愁怨,还有愤怒,悲哀与恐惧。
萨克维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手弩,还有明晃晃的钢制弩箭,这两样东西在旁人眼里似乎比白兰度的短棍更具威胁。也许他们恐惧的东西就是这些吧。
那些贫民,他们只是看着,也不乞求,也没有想要抢夺什么,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让人怀疑他们的心是不是已经死掉了。
于是走路成为了一种折磨。白兰度和萨克维尔都跑了起来,感觉自己仿佛误入了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