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秃子已让个机灵的手下去镇上打探,知道自己绑来的孩子,正是蒲磐的小儿子。
几个贼人,于是商量好了下一步的计划:他们一共六个人,矮个儿脚底下跑得最快,让他趁着夜色负责去蒲家送信儿,勒索信中写明:让蒲磐一个时辰之内筹一千两银子——本来他们也想多要些,可一来怕时间短蒲家筹不到,耽搁他们跑路;二来也怕银两太多送得迟了、自己逃得慢被人抓住,毕竟一千两白银也得近二百斤,就算有辆马车他们也跑不快。
信中还说道,赎金要在子时送到镇外不远一座小青山后山一处荒废的山神庙内,只准一人赶一辆车前来——贼人们是这么盘算的:天黑以后,瘦猴儿和结巴先到镇上伺机放火;秃头亲自带着俩孩子,跟另外两个人一起闯出镇去,然后再到山神庙集合。
这几个贼人,之前在小青山活动过一段时间,对出入后山的大小道路颇为熟悉——万一这蒲家不顾儿子的安危,带人来抓他们,到时也能仗着熟知地形的优势,轻松甩掉追捕的人。至于两个孩子,这帮子人作案,时间允许就卖掉,如果来不及,是从来没想留下活口儿的。
就在几个贼人做着发财梦的时候,在里屋黢黑的墙角里,两个孩子正挤在一起,害怕得哆嗦着。
小松龄已经清醒过来了,只觉得浑身疼痛,双手被倒剪着绑得发麻却动弹不了。刚才救史家姐姐时的那股子勇气,如今也都没了,只剩下恐惧,泪水混着鼻涕和不知哪儿蹭的的泥土,在小脸儿上画出了一道一道的条纹儿。可是由于嘴被堵着,他的哭声,听来只是微弱的吭叽。
他环视了这间破屋,没有床铺家具,就是堆着些茅草,对面墙上有个窗户——太阳早已落山,外面天儿已经黑下来了。
他扭身看了看旁边和他绑在一起的小女孩,看样子似乎比他大几岁,但却长得瘦削,头发像团乱草,再看脸上——她的泪也不比自己少,而且脏得看不清是黑是白、是丑是俊。
这时,他突然觉得手心一痒,他用手指一拨,发现原来是这个小女孩,正用手试图解来绑着他俩的粗麻绳。他愣了一下,就看着她也不敢动弹。
解了好一会儿,绳子竟然真的开了,这女孩冲他指了指门外摆摆手,意思让他别发出声音,他赶紧点了点头。
女孩探头往外挪了挪,看到外面几个人正在商量事,不一会,为首的秃头让刚才那个对自己毛手毛脚的瘦猴儿去蒲家送信儿,又吆喝另外几个手下去弄点吃的来,说吃完了马上就动身,然后几个人都去了院子里。
这时,他看见女孩凑过来,匆忙用手给自己松绑,然后她轻轻把嘴里的破布拽出来,指着墙边堆着的一地茅草,凑在他耳边说:“小弟,别出声,草下面有个洞,咱看能不能钻出去!”
原来就在刚才,小松龄还有点迷糊的时候,女孩看见有只个头不大的小动物,从茅草中钻了出来——一身毛绒绒的白毛儿,说它像狐狸吧,虽然差不多,但尾巴却有好几根;关键是它的那一双眼睛,不像动物倒像是人。它身后有个洞,黑乎乎地看不清多宽多深。
这只像狐狸的小家伙儿,蹑手蹑脚跑到她身后,用牙齿咬了一下绑她的绳索,那粗大的麻绳顿时感觉就松了——否则,以她这年纪的力量,也很难挣脱和解开这绳索。然后,又在旁边男孩的绳子上咬了一口。完事儿后,它还用后腿着地像人似的站起来,冲女孩看了几眼,好像让她学着自己怎么做,然后一转身就钻进草中的洞里没了踪影。
女孩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莫不是奶奶在世时,给自己讲的“狐仙显灵”么?
解开了绑绳,女孩又帮松龄除去嘴上塞的破布,两个孩子猫着腰跪伏在地,极慢地朝草堆挪去,唯恐发出一丁点儿声音,让外面的人听见。
好不容易,他们扒开茅草,发现这是个二尺来宽的圆洞,直通外头的荒地,小孩子勉强能钻进去,成年人则根本不行。
女孩指了指洞口,轻声对松龄说:“小弟,咱们快跑吧……”
就在这时,他俩突然听见,外面人说话的声音近了,是那为首的秃子,“这瘦猴儿,怎么这半天还没回来,不对劲儿!”
然后,就听见院门被使劲推开,“大、大哥,不、不好!有人来、来啦……”
“带上那俩小崽子,赶紧撤!”秃头嚷着。
坏人,要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