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伊始
华盛顿赫家庄园12号
作为全市唯一一片受到黑色守望保护的居民区，赫家庄园的建筑装修风格与和其相邻的建筑简直可以用格格不入来形容，一派是破烂不堪的残砖旧瓦，一派是略显寒碜的铁皮围成的临时居民区，与中间这片有山有水，甚至每家每户的门前都配了一片小院落以供那些住户栽花种草养身养性的豪华房区有如云泥之别。但任谁都知道，想要住上这种地方，靠的可不仅仅是钱。
一辆轿车在通过了门口的士兵检查之后，才缓缓驶入这片分布错落有致的小区，停在了一座别墅的花园门前。
“去吧。”罗挚牵起李柉柉的手，亲吻了一下以示告别。
李柉柉回以一个美丽的笑容，推门走到了花园门前，由于得知对方是个大家户，出于礼貌，李柉柉还特意穿上了李维原曾经送给自己的连衣裙，之前从未舍得穿出来过，但即便是如此，当她站到这座豪华别墅面前时，仍然从心底升出了一抹自卑带来的不安感。李柉柉稍微整理了一下裙角，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里面的正门打开，走出来的却是一位着装很是朴素的年龄偏大的女人，胸前还寄了一块围裙，看上去似乎是这家的女仆，后者穿着棉拖踢踏到了面前：“请问你是？”
“那个…您...您好，我是拜托罗挚来这里给令郎补习的辅导老师。”李柉柉红着脸拘谨地说道，生怕自己的言行有丝毫得罪的地方。
“哦，你就是小迪的新补习老师啊，快请进。”女仆说话倒是颇为和善，两只粗糙的手在围裙上稍作擦拭便为李柉柉打开了大门：“来，你快请进，我这就叫小迪出来。”
李柉柉拎着罗挚刚送她的包，里面装满了各种辅导资料，为了做好充足的准备，她甚至还熬了整夜去整理这些资料。
“小迪啊，你快下来吧，家里给你找了新的辅导老师。”女仆对着天花板上喊道，双手却是不安地将围裙揉成了一团。
“我不要补课！”上方传来稚嫩男孩的声音。
“小迪啊，听话，新老师可漂亮了呢，你快下来看看。”女仆的话让得李柉柉脸颊一阵泛红。
“我不要我不要！让她走！”男孩的声音带着无理取闹的腔调。
女仆的双手不断在围裙上揉搓，看上去她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任何的约束力。
“算了，我自己上去叫他吧，他是在上面这间房间吗？”李柉柉伸手指了指上方的天花板问道。
“谢谢你了，我实在是管不住这孩子，他玩心太重，之前好几个辅导老师都被他气走了，真是没办法。”女仆略带歉意地说道。
“没关系的，交给我吧。”李柉柉礼貌地一笑，便动身前往楼梯处，静悄悄地来到了门前：“小朋友，你开开门，老师有小礼物送给你哦。”
门猛然打开，伴随着那名男孩的恼怒声：“不是说了吗，我不要补课......”一名身材肥硕的男孩拉开了门，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大块奶黄色的布丁不断地塞向那夹在两半浮肿的紫红色脸颊之间的嘴里，只是后者的话语到了最后却是声调猛然减弱，两眼有些放光地看着自己的新老师，似乎是被惊艳得不轻。
李柉柉忍着内心对这个男孩的肥胖程度的震撼，伸出手打了打招呼：“你好，小朋友。”
男孩炸了眨眼：“老师好。”然后颇为艰难地转过身，一摇一晃地走向了自己的桌子，屋内的地板还算是干净，应该是刚刚打扫过的，只不过那正中央的一块被踩的稀碎的布丁看上去有些不堪。
李柉柉绕过了那一片肮脏的地域，坐到了胖男孩的旁边：“你叫什么名字？”
“赫生迪。”男孩说道，然后便用两只肥嘟嘟的手将那脏兮兮的布丁送到了李柉柉面前：“老师你吃吗？”
李柉柉尴尬地笑着摆了摆手：“老师不吃。”
男孩收回了他那沾满污渍的手，继续啃了起来。
李柉柉从包里翻出一个小人雕塑，形象似乎是以莫瑟为原型制作的，男孩子应该都喜欢这种东西吧，这是李柉柉在商场精挑细选的小礼物。
“初次见面，这是老师给你的小礼物。”
男孩用一只手接过了雕塑，仅仅是瞥了一眼就随手丢到了身后的床上：“老师你这个不行，给你看看我的玩具。”说罢便将那块未啃完的布丁直接放到了桌子上，打开了一旁的柜子，里面摆放着各种玩具，而且看上去品质就很不一般，自己的礼物与之相比起来确实显得寒碜了许多，这不仅让李柉柉面颊一阵发烫。
“那...好了，我们要开始学习了哦？课本拿出来。”李柉柉扯开了话题。
男孩听了，一脸不情愿，但在看了看李柉柉可人的脸颊之后，还是开心地掏出了书本，一屁股坐到李柉柉身旁。
“把课本打开，你现在学到哪了......”
华盛顿凡纳尔多小镇
伊米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从昏睡中醒来，睁眼见到的只是昏暗的灯光。
对自己的这种状态已经习以为常，伊米猛地坐起了身子，旋即疼痛闪电般地刺激着自己的大脑，强行令他再度躺了回去。
“怎么周围这么安静。”心中这么想着，伊米躺在床榻上歪过头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睡在麦吉和于旦的那件大屋子里。
此时屋子的壁炉里的炭块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些许泛着火星的煤块奄奄一息地想要重生。寒冷的空气已经透过门缝逐渐扩散到屋内，将残存的温度吞噬。
直到旁边发出了一声眠吟，伊米才注意到原来于旦一直趴在那专属于他的键盘上已经睡着，可能是因为距离门口较近的原因，寒冷正在尝试着将他从睡梦中唤醒，背上披着的似乎是麦吉的大衣，其中有大半已经从他的后背上滑下，但后者仍然不愿意从梦境中醒来，强忍寒冷进行着质量不高的睡眠。
伊米并没有叫醒他，而是尝试着从床榻上起来，但胸口处才刚刚使点劲，就被剧痛再次压下，伊米伸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处，那是上次任务中被多孔激光打中的，只不过这杀伤力有些出乎人的意料——胸口中间仍然是一片空洞，而那空洞边缘则是焦黑的触须，由于高温的灼烧甚至都变得有些扭曲。
看这天色已经接近夜晚，自己执行任务也是凌晨天还未亮的时候，说明自己昏睡的时间也已经非常久了，然而即便是以进化体的恢复能力竟然都没能将这伤口复原过来，不由得让人感叹这黑色守望武器的厉害之处。
“呃...”于旦最终还是醒了过来，习惯性地伸了伸懒腰，鼻梁上歪着的眼镜架中看得到他那用力闭起的双眼，以表他这顿觉睡得有多么不舒服。
“醒了？”伊米躺在床榻上侧着头看他，等到后者的懒腰伸完才发话。
“哎？伊米？你什么时候醒的？”于旦瞪大了眼睛从座位上站起来，弯着腰朝伊米这边走来，似乎是惊讶伊米竟然那么快就能醒来。
“也就比你早那么一会。”伊米微弱地笑了笑：“能扶我一把吗？我想坐起来。”
“你伤势那么重，还是别好好躺着吧。”于旦表情惊恐地看着伊米胸口上的伤，他实在无法想象要是身为人类的他受到这种伤会死得多惨，更无法想象这种伤一直停留在进化体身上会带来多大的痛苦。
“好吧，我这伤为什么没有回复，你知道吗？”伊米轻叹了口气，问道。
“我去查了一下，黑色守望的这种多孔激光具有很强的辐射，甚至能够改变基因结构，也就是说，你这受伤部位的黑光病毒细胞很可能已经不再拥有回复能力了。”于旦解释道，在他看到伊米逐渐凝重起来的表情后又笑了出来：“不过你不用担心，只需要等这些基因发生变化的细胞自然死亡，新生的细胞还是能够进行回复的，不过需要一点时间就是了。”
“那就好。”伊米长吐了一口气，他可不想一辈子胸口上都有一个空洞。
“说起来，那场战斗你好像立了好大的功劳啊。”于旦看向伊米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赞赏：“我听说是你破坏了那唯一的一座多孔激光哨塔啊，硬扛着一炮将那激光哨塔给拆了。”
“哪有这么夸张。”伊米轻声笑道。
“这你就别谦虚了，我可是都听肖睿说了，那家伙都快把你吹成神了。”于旦倒是对这个话题很来劲，眼中放着光，之前的困意也一扫而空。
伊米眼一翻，回想起了之前与肖睿的表现，他从放哨台上跃下，借助着肖睿的手梯再度起跳，解决掉了最后一座放哨塔，这种动作放到进化体这里并没有多么难以完成，但要在紧急关头想到用这样的方式跳出包围圈，确实是值得吹嘘一番的，伊米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还是很低调。
“以往这种任务我们都会选择强攻，毕竟类似于这种长期无人管问的小型检查站只要人手稍微多一点，就能轻易地拿下，只不过可能会牺牲一些人。”于旦说道：“但你们这次仅仅只用了十二人，确实挺对不住的，因为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前往葡萄籽调查，所以相对的调配给你们的人数较少，但谁都没想到，你竟然能够带领着整个团队在仅仅牺牲了一个人的情况下拿下了这座检查站，不得不让人佩服。”
伊米突兀地想起，这次的任务即便自己已经准备的非常周全，但还是出现了意外，导致了一名成员的牺牲，当下眼神有些黯淡。
看到伊米一副低落的表情，于旦连忙安慰道：“你别自责了，事情其实也不怪你，是其中一名投掷手出了问题，况且要是换成别人，指不定会牺牲多少人呢，你们只是牺牲了一名成员而已。”
“如果没有纰漏的话，一个人都不应该牺牲。”伊米反思道。
“无论你做多么充足的准备，都不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的。”
“这样很对不起他啊，别的人都活下来了。”伊米叹道。
“麦吉说了，会严惩那个投掷失败的成员的，这不是你的错，你就别自责了，好好休息吧。”
“对了，其他人呢？”伊米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前往葡萄籽，十有八九会碰到猞猁的家伙们，而要成群结队地出城，必须得破了那座检查站。”
“他们不会是？”
“嗯，估计现在这会儿差不多也该到地方了。”
华盛顿边界，葡萄籽庄园。
村如其名，这片庄园的农田里成排成排地摆放着葡萄架，其间还有不少穿行的人，乍看上去就和一座普通的葡萄种植园没有什么区别。
一辆大型货车缓缓伴随着巨大的噪音行驶了过来，车尾的黑烟带来不太好闻的气味，冲散了这片空气里浓浓的葡萄香气。
后门打开，车上下来了一个又一个人，站成了一排，气势汹汹。
麦吉与英黎分别从车门两侧下来，站到了队伍前方，目光略带狐疑地望着庄园门前用木质标牌搭成的门，上面刻着“葡萄籽”三个字。
“你确定猞猁会在这里？”麦吉望着这么一篇犹如世外桃源般的葡萄园，此时天色还未变暗，但天边的夕阳散发出来的橘红色光芒已经逐渐变淡，庄园中的人们也都纷纷扛着工具回家，气氛安宁而祥和。
“放心吧，错不了。”英黎脱下了他的西装甩给旁边的一名组织成员，双手交叉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骨骼错位的声音：“好久都没动过手了，感觉骨头都酥了。”
“那要是弄错了怎么办呢？”麦吉望着已经走出十几步远的英黎出声道。
“弄错了，”英黎面前已经迎来一位戴着遮阳草帽拿着铁锹的村民：“喂，订购葡萄的话明天再来吧，今天太晚......”话音未落，那名村民的头颅就被英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从脖子上击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而后者的尸体还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在原地僵直了好几秒才缓缓向后倒去，这般渗人的一幕发生在如此祥和的环境里，这得身后包括麦吉在内的一群人不寒而栗。
英黎转过头，脸庞上的一道血迹颇为刺眼，但此刻他的嘴角却诡异的挂着怪笑，幽幽的声音飘出：
“就算他们倒霉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