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隐藏在洞穴里扮鬼的工作人员有没有被我们吓到,我觉得我的同伴们比工作人员还敬业。我笑痛了肚子,直不起腰来。
可怜那三个自以为夹在两头人群里就能安全点的傻妞,太冤了。
可是,报应来得那么快,在鬼屋里整了别人,没想到玩激流勇进的时候我们就被人狠狠地玩了一次。
我们穿好雨衣全身武装,并为能抢到第一排的位置狂喜不已。在船俯冲的时候我努力睁开眼睛,看激起的巨大白色水花把我们包围。还没享受完这个浪漫的时刻,在平稳滑行的拐角处,突然几处巨大的水柱喷射过来,从脸到全身,浇了个透。上岸后才知道原来这几处水柱是几把人为控制的水枪,只要投一元硬币,就可以随意操控。岸上有个疯狂的男人,居然耗在这里玩了一两个小时!可见鬼屋里遇到的女生运气真的不算太差,碰到的疯子还远未修炼到这个变态程度。
我们全湿透了。
黑色的睫毛膏被冲得乱七八糟,我成了大熊猫。
我大叫:“刚才是谁高兴大叫‘我们可以坐在第一排’的?!真是幼稚!”
陌生的路灯,不熟悉的前方
依依不舍地从欢乐谷出来,我们直奔罗湖去搭车。
猪少在站台向我们挥挥手,窗外深圳的夜景慢慢地消失在脑后。
瑞萍问:“时敏啊,晚上你还要继续兴奋吗?”
我摇摇头苦笑,说:“时敏也累了啊。”
真的是疲倦到了极点,本以为坐一个晚上的长途大巴会难受至极,夜不能寐,谁想到上车就睡着了。蜷在座位上酸痛难忍,但是因为累极了,我竟然也入了梦乡。
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看瑞萍靠在Joe的肩膀上。
窗外是黑暗里陌生的路灯,和依然不熟悉的前方。
这次旅行,结束了。
曾跟大头说过,要成为好朋友光聊得来还远远不够,必须一起创造些共同的回忆来巩固感情的基础。
这趟深圳的旅行,在我的心里又刻上了很多回忆的印迹。只要想到我可能要离开,每一道印迹都会隐隐作痛。
心里有些伤口,愈合需要很久
五月十五日在漳州犯胃病后,我的胃就一直没有彻底好过。
中药西药、冲剂、药丸或胶囊,尝试了无数种胃药,并没有明显起色。
我上网搜索治愈胃痛的方法,忽然看到一行字:“心情不好直接影响胃部消化功能,容易诱发胃部疾病。”
我苦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已无能为力,终于放弃。
胃病易犯,胃伤难养。倘若胃痛都难以治愈,心痛更无药可救。
心里有些伤口,离愈合的日子,也许还有很久。
于是我不再刻意按时吃药。
该痛就痛吧。
没想到,不吃药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猪少说这个礼拜他从深圳回来了,周六他可以来厦门接我。于是周五下班后我没有坐班车去松柏长途汽车站,而是在同事的讶异声中乖乖回家待着。
我给自己煮了面线,吃到一半,没了胃口,倒掉,然后抱着电脑上床。
我靠在床上看《欲望都市》。看曼哈顿的四个时尚女人在爱情中浮沉,看得泪眼婆娑。原来世界那么大,女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突然胃一阵绞痛。
我深吸一口凉气,惊呼一声,用手紧紧捂住肚子,躺了下来,蜷成一团。
一时间,我额头的汗珠和眼角的泪珠一并滚落。
我和被子滚在一起,电脑被踢到了一边。
我挣扎着翻手机上的号码,特别想打电话给谁,但是又不知道能够打给谁。可以依靠的人都不在身边,打给他们就像每次生病时委屈地打电话给妈妈一样,除了增加远距离的担心并没有任何意义。
我无助地望着屋顶的天花板,看着被我精心布置过的四面墙,剧烈的绞痛让我忍不住想,如果我就这样死去,也许这些墙面会留下些痕迹。
想到这些,心中一阵阵哀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剧烈的疼痛终于平息了。
我想,我不能继续这样躺着,我需要去医院看看,趁现在我还可以动弹。
于是我艰难地爬起来,换掉睡衣的时候,我的手脚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我慢慢走出去,像踩在棉花上一般,终于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小区门口。
思明医院下班了,医院门口印着一个红色的巨大的急救电话号码,我照着号码拨过去,没有人听。
我又努力向前走了一站地,看到前埔医院还亮着光,终于安心了一点。
我在医院咨询处问护士小姐:“胃痛应该挂内科还是外科?”这样的问题也许显得有点白痴,可在我生命中的前二十三年,从未自己去过医院。姨妈和姑姑都在医院工作,我去医院看病,几乎不用挂号,总是直接被家人领到某科主任或者专家面前看病拿药就好。
何曾有过今时今日的经历?我心里忍不住一阵委屈。
护士小姐回答我:“外科。”
于是我挂了外科的号,在外科急诊室门外等候。
夜间值班的医生少,像我这样挂急诊的病号却很多。我在外科急诊室外足足等了一个小时。
一个戴眼镜的干瘦干瘦的医生接过我的挂号单,问我:“看什么?”
我说:“胃痛,不能忍受。”
他看了看我的挂号单,冷冷地说:“你挂错号了,胃病应该挂内科。”
“但是门口的护士告诉我挂外科呀?”我争辩道。
“那是她搞错了,你重新挂吧。”一句轻描淡写让我白白等了一个小时。
我鼻子一酸,却没有哭出来。
眼泪在此时也许是最没用的东西,而现在我需要解决问题。
我只得走到挂号窗口重新挂号,重新等候。等到内科医生向我询问症状时,我才发现,我的胃已经不痛了。
医生也只是例行公事地开了些促消化增强胃动力的西药,然后随便交代了几句谁都明白的道理,诸如“细嚼慢咽”“不要吃太硬的东西”之类,就匆忙催我离开,叫下一个病号了。
走出内科急诊室,在下楼拐角处,我终于想到打电话给谁。
我突然想到姑姑在北京的一家医院工作,于是便把电话拨了过去,我说:“姑,我一个人来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病了,我感觉很不好,我想回去了。”
姑姑的声音贴心又温柔,她说:“傻孩子,想回来就回来吧,大家都等着你呢。回来先住在我这儿,再让你姑父帮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工作机会。”
我连声答道:“嗯嗯,我知道。”鼻子又一酸,泪水终于模糊了眼眶。
出前埔医院的时候我才发现下雨了。
雨不大,仍然是淅淅沥沥,被这深夜的风一吹,落在身上却有无穷的凉意。
我看着夜雨中我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不算宽敞的街道两旁,我熟悉的店铺已经打烊,店门口的霓虹灯却亮着,隔着细细的雨雾,透着不清晰的彩色光晕。卖鸭肉粥的阿婆在门口收拾垃圾,只有两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还开着,有一家还放着十年前流行过的歌曲。
啊,这一切。它们陪伴了我无数个下班后闲暇的夜晚,是我爱的城市里最熟悉的所在。
而今,却如此让我伤感。
我问自己,当曾经幻想的未来都蒙上了伤心的色彩,我是不是应该选择离开?
电话这时突然响起,竟然是Joe。
他问:“杨大小姐,你现在在干吗?”
我竟然笑笑,轻松地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我说:“Joe,我本不打算惊动你们任何人,但是无奈你像跟我有心电感应一样。”
Joe安慰几句后很快挂了电话,紧接着猪少又打来,他甚是紧张地问现在情况如何,我依然笑着说:“Joe的嘴巴还真是快。”
看,撇去那些伤心的色彩,这个城市还有好多我无法割舍的牵绊。
应该走吗?我继续问自己。
还是勇敢地留下?
冷雨夜,我迷惑了。
只是身体疼痛的时候感情尤为脆弱。彼时,也许我只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