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在做我想做的事,便不会觉得辛苦
一场大暴雨把晋江的长途汽车站淹了,这个周五没有从厦门到晋江的车。
很多买票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就放弃回去了,我却固执地上了到石狮的车,据司机说这趟车在晋江SM广场会停一下。
又是个大雨滂沱的夜。我倔强地上了路。
高速路被封了,司机改走其他的路线。前方视线一片混沌,树、路灯、标示牌都像浸在了水里。路上的车都开得很谨慎,车上乘客很少,空位占了三分之二,这真不是该出行的时候。
在车上,我发短信问瑞萍:“我这样是不是太疯了?”
我在心里忍不住感叹,曾经很独立不怕寂寞的我,现在却很依赖人,很怕一个人。
其实,我有更大的动力。我知道,这样的周末,聚完一个就少一个了。虽然我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离开,但似乎我的离开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大家会时不时地提到这个话题,而每个周末大家对于见我的重视程度也让我明白,这样的见面,不会很多了。
每周五我都从公司到长途车站坐车去晋江,周日再从晋江坐车回厦门,再回前埔的宿舍。在来来回回中,我有的时候听听mp3发发呆,有的时候在车上睡得昏天暗地,有的时候实在无聊,会看两眼车上反反复复播的《集结号》。
累吗?
不。
只要是在做我想做的事,就不会觉得辛苦。
今天,阿平和大头特地来晋江看我。
阿平说是很久没见我了想见见。
我看到阿平时几乎认不出来了,几个星期不见,胡子拉碴,肚子又大了一圈。
至于大头,他说:“杨大小姐来了晋江,我都会尽可能地出现。”我想,他或许跟我想的一样,这样的见面,见一次就少一次了吧。
我们叫了Joe一起,在他公司楼下的台球室打台球。阿平打台球真的应了一句我常说的话:“大力出奇迹。”他一杆打下去,台球桌几乎都要捅烂了,满桌的球在一阵乱滚后都变了方位,却不见进球。我们被阿平逗得笑痛了肚子。
看着眼前的男人们,我想,若是离开,对这一群人,自己留了遗憾吗?
没有。
每一次的见面我都很珍惜。分享过大家的快乐,分担过大家的烦恼,做了我想和大家一起做的事,得到了那么多人的照顾和偏爱。
人也许不该太贪婪,我该满足了。
打完台球,我们买了海砺煎、面线糊去Joe那儿看欧洲杯。
大头还拿来几罐冰啤酒配我从重庆带回来的怪味胡豆。
今晚的比赛是意大利VS罗马尼亚。
上半场比分0∶0,拼抢得却很激烈。托尼和皮耶罗好几次在小禁区内射门都被挡出,或者贴着门柱擦过,运气实在不佳。穆图最具威胁的一个禁区边缘射门也被布冯跳起截住,最终也没能破门而入。
阿平吃完夜宵看完上半场比赛就回家了,剩下我和大头继续大呼小叫,Joe对球赛不感兴趣,陪着我们在一旁看看报纸凑凑热闹。
很久没有几个人一起看球了。让我想到两年前,北理十三号楼女生宿舍里围着电脑的那一排小板凳。那时,我和灿灿抱了带冰的可乐围着电脑看世界杯,其他人虽然不爱看球,也围在一起看个热闹。网络电视比正常电视转播延迟了三十秒,我们总是先听到“球进了!”后看到画面。可尽管如此,我们丝毫不受影响,仍然看得津津有味,自认为精彩得很。
我拿起手中的啤酒和大头的碰了一下,感慨地说:“今天晚上的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候。”
冰凉的啤酒入喉,升腾起一口爽快的气流,我打一个响亮的嗝。
大头笑笑说:“大学宿舍里哪有这么好的条件!你看看Joe这个大电视,还有免费的冷气。”
Joe趴在床上,从一堆报纸里抬起头,说:“是时敏来了我才开空调的好不好?要是你一个人,我只给你吹电扇!”
大头扔过去一个枕头,又一脚踢过去,骂道:“塞。”
我和Joe一唱一和,气大头说:“你确实是沾我的光,吃夜宵也是沾我的光。”
大头不再理我们,转过头去喝酒。
我却舍不得走了,问Joe说:“晚上我不回瑞萍那儿了,想接着看第二场,就在你这里睡可以吗?”
Joe乐了,说:“我正打算这么跟你说呢,我还怕你不愿意。”
“哈哈,怎么会不愿意呢。还省得你开车送我去瑞萍那儿了。”
Joe这儿有两张大床,一张他用来睡觉,一张用来堆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他把堆杂物的那张床收拾了一下,换上干净的床单,递给我一个大枕头,问我:“怎么样?这儿还能睡吧?”
“当然!挺舒服的。”我说完就躺下,一脸享受的样子。
Joe曾说过我让人没有距离感,或许在他们心目中我本来就是个“爷们儿”的女人。还是因为熟悉到了一定的程度,性别的界限会开始模糊?
我想到去年十月底来厦门旅游的时候,接我的那个晚上猪少曾提议开一间房大家住在一起,那个时候的我为难地说“不好吧,好像不太方便”。想到这儿我不禁笑笑,看着面前的大床,我问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和这些人变得如此亲密?
我一直守着大电视和冷气看完了第二场荷兰VS法国的比赛。
总算没有白白熬夜,虽然上半场有点沉闷,下半场却风云变幻。在双方打成2∶1的时候,大头叫我发个短信给猪少告诉他比分。谁知我的短信还没有编辑完毕,罗本在亨利进球后不到一分钟又攻入一球,比分瞬间刷新成3∶1。
大头激动地用两手捂住嘴巴,瞪大眼睛,发出细声细气的尖叫,像个小女生邂逅大明星一般。
我被他逗笑了,是否男人也都有“娘们儿”的一面?就像猪少开车,握着方向盘的时候总喜欢翘起小拇指。
我赶紧推推他,指指旁边已经睡着了的Joe,说:“嘘……你小点声。”
大头压低声音大笑,说:“这场球实在太戏剧化了!”他拿起一罐啤酒兴奋地跟我碰了一杯。
和朋友一起看球的魅力也许就在于此,快乐如果被分享,会被放大。易拉罐轻轻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快乐时的碰撞,无可替代。
球赛结束后,我们平静了很长时间才熄灯睡觉。
空调在寂静的黑暗里鼓动着呼呼的风声,隔壁床上两个男人的呼吸声也渐渐地重了。
有些记忆,初次即是永恒。
第二天清晨,我用Joe的男士洗面奶洗脸,然后对大头说:“看来好朋友的名单里剔除不了你了呢,因为昨天我们也睡在了一起!”
带着心愿离开,才有更多理由回来
这次的出行,念头产生在和瑞萍的一次聊天当中。
她问我:“龙岩土楼你去过没有?泉州开元寺呢?还有杏林的日月谷?”好像知道我就要离开,她想在我走前带我去我还没去过的地方,想替我把可能遗漏的事情统统都做完。
我看着眼前这个亲爱的女人,在心里大声喊:“怎么可能做得完?再给我四个月,甚至更久,也还是不够的。”
但是我对瑞萍说:“这些地方,我好像都去过了。”
瑞萍打我一拳,嗔怪道:“过分!我是这里的人都没你去过的地方多!那鼓浪屿不用说,你肯定也去了N次了吧?”
我笑:“是啊,N次了。但是没在那里过过夜。挺想在那里住一个晚上。”
瑞萍叹一口气,说:“那我们去吧。”
于是,周六的下午,我们四个人出现在了这迷人的小岛上。我,瑞萍还有Joe是不变的铁三角,而这次,终于也千辛万苦地把大头拉来了。
提前了好几天订房还是没有订到国际青年旅舍和娜雅,最后只找到龙头路上一个叫作“丽之岛”的旅店。如果忽略掉旅舍的环境,龙头路这个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这条路是鼓浪屿的繁华地段,也是这个小岛上的交通枢纽,想要去哪里,都是要经过龙头路的。
我安慰自己说,我们的目的是鼓浪屿的星夜与清晨,也许在哪里睡觉都是一样的。
旅店没有可以容纳四个人的房间,标间规定最多也只能住三个人。我们四个人不想分开,预谋挤在一间房里,省钱是其次,关键想图个热闹。
于是我们想出个损招,我和瑞萍先去办理入住手续,大头和Joe而后装成陌生人单独走了进去,竟也蒙混过前台接待人员的双眼。
我们偷笑着在房间里放下行李,然后去吃鼎鼎有名的龙头鱼丸。
这间鱼丸店我来过三四次,可仍然要靠问路才能找到,是龙头路的一条小巷里破旧的老店。店里店外加起来也不到五张桌子,厨房就设在店门口,用白色铁皮和半透明的玻璃围着炉子。老板娘很和善,一边招呼生意,一边在店里包鱼丸。老板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在门口守着大汤锅煮鱼丸。
这家鱼丸店,我、东岳、灿灿、阿平、猪少一起来过;我和星也坐在这里嘻嘻哈哈过;现在,Joe、瑞萍、大头和我又坐在了这里。
大头舀起一个鱼丸放进嘴里,点点头评价说:“鱼丸这种东西,如果我说可以,就真的可以。这家,嗯,还可以。”大头仍然延续他一贯的废话风格。
Joe皱皱眉头,说:“是还可以啦,但是汤喝下去怎么感觉喉咙刺刺的?”
瑞萍表示赞同:“胡椒粉放多了。”
吃完这家后,我们转战去另一家闻名的鱼丸店——原巷口鱼丸。
鼓浪屿上有无数家鱼丸店,甚至任何一家餐厅或者打着其他招牌的小吃店都有鱼丸这种东西。苦了讨厌吃鱼丸、饺子这类包馅儿的食物的Joe。我们三个人抱定了尝遍鼓浪屿上有名气的鱼丸店的决心,一家一家挨着试吃。
原巷口的鱼丸跟龙头店的比,皮更爽滑,吃起来更有嚼劲。我和瑞萍一人又吃了一碗,大头和Joe则对原巷口的炸五香赞不绝口。
酒足饭饱后,四人挺着肚子去菽庄花园旁的海滨浴场散步。
游人众多,小小一片海滩上挤满了来这儿嬉闹的人们。
什么时候起,鼓浪屿也开始浮躁起来?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谈天说地。我和瑞萍脱掉了鞋子,赤脚踏在沙滩上。
天边的霞雾渐渐变淡,沉寂下去,夜色悄悄地涂满了天空。星星,也一颗一颗地亮了起来。
海对岸是一片灯火。
我知道厦门太美了,而我也知道,我就快要失去它了。
夜深的时候,我们起身离开星光下的海滩。
鼓浪屿有无数条岔路口,连通着不同方向的小巷。我们意见不统一,只好分开行动。这次,我和大头成了一组。他居然和我有一样的喜好,专挑偏僻的巷子往里钻。
夜游鼓浪屿确实是需要一番勇气的。
这个岛上的古老建筑年代久远,保留着上个世纪的古老传说和神秘气质。在白天看来是一幅上世纪末奢华的独特景象,而到了夜晚,这里充满了灵异色彩。尤其是那些空荡荡的无人居住的别墅,四周围着破败的院墙,有的还带着铁锈斑驳的栅栏。没有灯,上百年的榕树垂吊着繁茂的长须,在黑暗中摇曳。
我们屏住呼吸轻轻走过,这时突然从墙角跳出来一只猫,夜色里唯一的光聚焦在一对猫眼之中,直勾勾地盯着惊慌失措的游人。
我们大无畏地穿过一条又一条不知名的巷子。
几处幽深的民宅庭院,我们也在大头的怂恿下,战战兢兢地闯入,探了个究竟。
我们早就迷了路,借着昏暗的路灯研究地图,最后的结果还是一句自我安慰的“瞎走吧,没事”。没想到我们竟然转到了番婆楼前,看到了这座岛上我最心仪的咖啡馆——花时间咖啡。
彼时这间咖啡馆已经打烊,平时立在番婆楼前用粉笔写着店名的小黑板也被收起来了。我望着楼上几处灯光,依稀听见楼里水流的声响,一转身,撞见穿着大裤衩的Air夫妇——花时间的店主。我像窥见了什么秘密似的,心一慌,低头跑开了。
想到Air夫妇写:“遇到才遇到,错过就错过。”
我不由得暗自庆幸,总算跟喜欢的有缘。
在一条巷子的拐角处,一群小姑娘见我们拿着地图,于是凑到大头身边问路:“请问轮渡怎么走?”
大头耸耸肩,说:“我们也正在找方向。”
“你们不是有地图吗?”一个小姑娘疑惑道。
“给你看,如果你看得懂。”我拿了地图递给她。
大头指指前面,说:“往前走吧,应该是这个方向没错。”
男人的话不管正确与否,在关键时刻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安全感。我们并没有第二个选择,于是一群人都跟着大头向前走去。
竟然蒙对了。
在我们脚力所剩无几的时候,通往轮渡的那一条熟悉的路就在眼前了。小姑娘们感激地说完谢谢,忙着去赶最后一班回厦门市区的船。
Joe、瑞萍和我们也约在那儿碰头。
于是我们在麦当劳找到了那一对贪图安逸享乐的男女。他们趴在桌子上吹着空调,手边放着一大杯可乐,还有刚在御饼屋买的馅饼。
我这时候才感觉累了,回到酒店,简单洗完澡,又嬉笑怒骂了几句,就睡下了。因为和大头约好,第二天要早早拉他起床,一起看鼓浪屿的清晨。
鼓浪屿的清晨居然是喧闹无比的,也可能是因为我们住在龙头路——这个小岛最热闹的地方。与昨夜的静谧相比,这小岛像一夜之间换了个世界。
瑞萍也跟着我们出来凑热闹,可吃完早餐后嫌太热又自己溜回酒店去了。
这个隔绝的岛上居然也有厦门“早龙早餐工程”,看来这里并非如想象中的不食人间烟火。在龙头路的转角处,我更是惊异地发现有体育彩票的售卖地,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若是阿平来鼓浪屿住,也可以生存得下去。
跟团的游客们已经一群接一群地闯了进来,我和大头忙往岛内僻静的巷子里走,人迹罕至的地方,才是真正的鼓浪屿。
我们在某领事馆旧址处碰到一个热心过度的阿婆,并没有开口问路,她已经迎上来搭腔。大头和她用闽南语交谈,根据我听懂的几句判断,大概是阿婆听大头的口音问他是不是晋江人,问我们有没有去哪里哪里看看,大头说都去过了,我们就是随便走走随便看看。
而后我向大头求证,居然真的是这个意思。我高兴地发现,我的闽南语终于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