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田逃过长江以后,他向一个四川商人打听入川的路线。这个商人告诉他,从金陵城去四川可走水路,也可走旱路。但水路坐船逆江而上,全靠纤夫们拉船才能前行。由于这是有钱人游山玩水所走的路线,所以一般的商贩都走陆路。然而走陆路入川,这路上也艰险无比。加之你不识路径,路上为了安全,你千万不要单独行走,一定要与商贩们结伴而行。
打听清楚了去四川的路线后,陈守田决定跟着入川的商人们结伴而行。有了金陵城两次受骗的经验教训,守田上路后说话办事,都变得谨慎起来。在路上,他晓行夜宿,走路走大路,住店也住大店,轻易不和别人闲聊。这样走了两个多月,受了千辛万苦,他终于来到了川东地区。这时已到了夏至时节。虽然还未到暑伏天,但守田已感到天气非常炎热。更要命的是,川东地区的山路崎岖,行走非常困难。面对连绵的大山,他陷入了迷茫。
守田在路上思量:当时在金陵城里情况紧急,危急之下自己就急急忙忙跑路了。关于懂医的高僧姓甚名谁,以及在什么寺庙里居住,淑云姑娘一概没有说清楚。她只知道,救人性命的高僧,住在四川的一座深山寺庙里。四川这么大,去什么地方寻医拜师呢?
这一日上午,守田无目标的在路上行走。此时,他仍琢磨着如何去寻师。由于天气炎热,他觉得口干舌燥,而摇摇身边的水葫芦,却已是空空如也。就在他懊恼之时,前边的山坡上,隐约出现了一个村子。
见此情景,守田便打算进村去打水,顺便问询一下此地是否有懂医的高僧。这时忽听得路边有人吆喝着卖水果,他高兴地跑了过去。看看水果摊上,只有早熟的西瓜,刚采摘的李子以及葡萄等几种水果,守田便花了三个铜板,吃了两块西瓜,买了一斤李子。
见卖水果的老头健谈,守田边吃着西瓜,边与老头闲聊起来。他客气地问老人家;“我听说巴东一带盛产枇杷,但一路上,我也没见有人卖它。枇杷果滋阴润肺止咳定喘,在我们老家可吃不到它。好不容易到了巴东,我很想尝尝枇杷果的味道。”
老人听他的口音是北方人,笑道:“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枇杷果虽然是我们这儿的特产,但它是早熟水果。每年的立夏前后,是枇杷果的产果旺季。现在已快到夏至时节,要吃枇杷果,只有等到明年了。不过你要想吃,一会儿可以去我家。老汉小院的树上,还有一些晚熟的枇杷果,但味道口感就差多了。”说着,老头指了指前边的村子,示意自己就住在这里。
守田听了连声称谢。见老人说水果的功能如数家珍,便知他也懂一些医道。守田问询老人家:大爷,你可知道,此地可有寺庙,寺庙里是否懂医的高僧?
老人听了道:“小伙子,由于我们村附近没有寺庙,所以懂医的高僧,老汉也没有听说过。但据你所说的情况来看,这个高僧应该到深山老寺里去寻找。不过巴蜀地区太大了,你如此寻找,确实是个问题。”
“依老汉说,小伙子想学医拜师,本来可以到重庆城里去看看。因重庆不仅是山城古城,而且中医名师也很多。但前年奢崇明反朝廷,他的党羽樊龙占据了重庆达九个多月。截止去年入夏后,朝廷官军才收复了重庆。由于重庆城目前局势不稳,因此学医拜师,小伙子还是暂不去那里为好。”老人还嘱咐他,在寻师的路上,你不仅要寻访打听高僧,而且一定要注意安全。
谢过了好心的大爷,守田继续前行。这日晚上休息后,他在客栈中细细琢磨:路上的大爷说得对,自己要找的高僧在深山寺庙,那应该到寺庙里问询才对。但四川寺庙众多,自己应该去哪里寻找?如果边走边问,那只能是碰运气了。大爷告知自己,路上要注意安全。那自己不如先去成都拜谒一下武侯祠。那儿人多,消息肯定灵通,也许武侯能保佑我早点找到师傅。由于守田一直在胡思乱想,所以入睡时已到了后半夜。
第二天起床时,太阳已升得老高。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守田腰缠褡裢,斜跨着一个水葫芦,便匆匆出发了。因为今日出来得晚,所以快到午时,他仍在山上赶路。谁知今日运气不好,一早便是大晴天。临近午时,在山路高温的烘烤下,此时他已是大汗淋漓。守田心道,早就听说巴东一带夏季热如火炉,没想到此地的天气竟如此厉害。自己的身上现在像洗了澡!如果每天都是这种情况,这可要中暑了。看来从明天起,自己要早早上路了。
因感到气温炎热难耐,守田便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谁知周围树木稀疏,没个乘凉的地方。见此情景,守田心中十分懊恼。但为了躲避这午间的热浪,他仍耐着性子,四处寻找着能乘凉的地方。爬过了一个山坡后,只见前面出现了几棵黄桷树。其中有一棵树树冠高大,树下有一大片阴凉。守田见了十分欢喜,便准备向这棵大树直奔而去。
守田取过身边的水葫芦,喝了几口水刚要前行。忽听得前边山路拐弯处,接连传来了救命的哭喊声。他闻声吃了一惊,急忙顺着哭声找了过来。拐过山弯,只见前面山坡上躺着一个中年人。一个十三四岁女孩,抱着中年人又哭又叫。
守田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此时,只见中年人双目紧闭,已经昏厥。而他身边的女孩,清秀的脸颊已哭花了脸。
守田急道:“小妹妹,这是你的父亲吗?”女孩含泪点点头。
守田接着说道:“小妹妹,我是一个赶路的小郎中,恰好路过此地。大叔这是中暑了,需赶快急救。你若相信我,我给大叔看看病怎么样?”女孩听守田是外乡口音,她用迟疑的眼光,打量了一下这个秀才模样的大哥哥,最后点了点头。
守田帮着女孩,将大叔扶到了前边的黄桷树下。他拿过随身的水葫芦,先给昏迷的大叔灌了几口水,然后将大叔扶平躺好。接着,守田解开了他的上衣领口,又把他的头部垫高。看大叔的脸色,守田判断他是中暑初起,需要急救。他从褡裢里取出了银针,先在大叔的人中穴上针灸,接着,又在他的十个手指尖上放血。
在银针的强刺激下,大叔慢慢睁开了眼睛。守田见病人已经缓解,便从怀里摸出了一粒药丸。原来守田见一路上天气炎热,早已准备了一些去暑的丸药。此时他心道,今日这药丸,正好派上用场。
取出药丸后,守田示意女孩儿帮忙。这女孩儿将药丸放入大叔的口中后,守田用葫芦中的水将药丸给大叔送下。接着,守田又取大叔的合谷、曲池、大椎等附穴,进行了针灸治疗。
看到父亲苏醒了,女孩眼里闪着泪花。她不停地向守田道谢。说着,还要给他叩头谢恩。守田急忙制止道:“小妹妹,救死扶伤,是我们大夫郎中的本分。哪个郎中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出手相救的,小妹妹不必多礼。”
大叔苏醒后,他虽然身体衰弱,但也点头向守田示谢。针灸结束后,大叔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便挣扎着想要起来,同时示意女孩准备回家。女孩见状,谢过守田后,便扶着大叔站起,两人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谁知父女俩没走多远,大叔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到。就在这时,守田跑过去扶住了父女俩。他告诉女孩儿,大叔中暑后,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根本不宜行走。既然大叔回家心切,小妹在前面带路,我送大叔回家吧。说完,他背起大叔就走。
山路上沟沟坎坎,一路上歇歇停停,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在前面山坡上,看到一个小村庄。女孩告诉守田,前面的小村子叫猎户村,他们家就住在这里。
当守田背着大叔,来到几间竹木搭成的房屋前时,一个中年妇人正在东张西望。听到了来人的声音,她才转过身来。女孩说,这就她的娘亲,竹木结构的屋子,就是他们的家。
当女孩的娘,知道是守田救了老伴后,她含着眼泪道:“我们遇到贵人了,我们遇到救命的恩人了······”
回到家后,守田见大叔的气色已经好转,便又给他服了一粒丸药。此时大叔虽感觉头晕,但已能讲话。见此情景,守田将身上的几颗药丸全部拿了出来。他嘱咐了大叔大婶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准备告辞。
然而大叔一家人听了,都不准守田离开。大叔对守田道:“现在天色已晚,加之此地山路难行,救命恩人说什么也不能走。大叔家的茅舍虽然简陋,但救命恩人怎么也要留下来,住上一晚再走。”
女孩此时也拉着守田的胳膊,怎么不放松。守田见大叔全家人诚心挽留,只好答应留下来。接着,他与大叔寒暄了几句,互报了姓名,然后与他们一家人闲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