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田听淑云姑娘这样说,薛老爷将自己强行入赘是另有所图时,姑娘的言语像一个晴天霹雳,将守田震得如梦初醒。他的思绪也从云雾中掉到了地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淑云姑娘,你一定要给我说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都快急死了。”
“守田夫君,你听小妹慢慢道来。薛老爷上个月本想把小妹卖掉,谁知淑云我却得了一种怪病。郎中大夫就诊后,说小妹得的这种病少见,类似绝症干血痨。得病初期,姑娘们脸色绯红面似桃花,人会显得更加妩媚。但此病逐渐发展下去,就会月事全无。继续发展下去,就会茶饭不思,下身流出发臭的液体。最后瘦如骷髅,皮肤干枯起皮,不出三月便会痛苦而死。另外,这病还会传染别人。”
“啊!既然淑云姑娘有病,为什么薛老爷两口子,还说姑娘看上了我?”
“这都是薛老爷在哄骗你!”
“小妹得了这个怪病以后,郎中大夫们都已束手无策。眼看到手的银子就要飞了,薛老爷心疼的如同割肉。他四处打听,有人给他出了一个害人的偏方,他们说,小妹得病初起,如能与一男子同房,病情就会好转。据偏方上说,男子不出月余,就会吸尽小妹身体里的阴毒,而男子便会染病死去。到那时,就是小妹病好之日。谁知利令智昏的薛老爷,竟然相信了这个偏方。他还说什么死马当做活马医,让下人们悄悄地找一个乞丐,回来做替死鬼。”
“救回你的那天晚上,并不是什么巧合。那天,薛老爷把两个仆人,半夜里派了出去,其目的就是想绑架一个乞丐回来,给薛老爷充当替死鬼。而他们俩出去,恰巧遇到你饿昏在街头。为了省事,他们俩便把你背了回来。”
“你在薛府苏醒后,薛老爷听你的话音是北方人,而且又举目无亲,他的心中暗暗欢喜。薛老爷和薛氏当晚便定下毒计,他们假意热情招待你,还说是自己的姑娘看中了你,要招你做女婿。其实薛老爷是把你当成了偏方和药引!”
“他们两口子今日将你骗入洞房,是让你在高兴中慢慢中毒,最后慢慢的染病死去。等小妹的病好了,他们再把小妹卖个好价钱!”
听了淑云姑娘的一番话,守田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他心中直喊:我怎么这样倒霉!我来金陵城是想拜师学医,先是被骗,现在看来命也保不住了!这时,愤怒的心情使他血脉喷张。但事到危急时,守田反而倒镇静了。
“淑云姑娘,既然你有活命的机会,为什么还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因为这个偏方不管结果怎样,都会害了你陈守田的命!所以小妹我宁死也不愿害人!”
看着守田愤怒的表情,淑云此时突然眨眨眼睛,示意他说话不要激动,小心隔墙有耳。接着,淑云取下自己的耳环,拔下头上的一支金簪,随手又递过来一个手帕包。
“守田夫君,我还是这样的叫你。这个金簪和耳环虽然成色不好,但这些东西你可在路上做盘缠。手帕里是小妹的一些碎银子,夫君你一并把它们收藏好。今天后半夜,等薛老爷和仆人们睡熟后,小妹我从后门放你出去。出了这间屋子拐一个弯,便到了薛府的后院。虽然薛府的围墙有一丈多高,但墙边有几颗大树。夫君可从树上翻过墙去,便可直奔西城三山门。因薛府中有狗,所以小妹还准备了几个肉包子。”
“薛老爷多年来靠‘养瘦马’发财。你逃走后,他害人性命的勾当,平日里的恶行,肯定会传出去。小妹听小翠姑娘说过,仆人们是半夜把你弄回薛府的。他们对薛老爷说,一路上没人看到他们俩。但薛老爷心如蛇蝎,为了防止他害人的阴谋败露,假如你被抓回来,他们十有八九会把你灭口。”
“内城门五更天便开,你可乘天色微亮,人多眼杂混出城去。到了外城,你可走北门。夫君你要记住,薛老爷和府尹衙门有关系,假如你如逃不出金陵的内城门,你仍有生命危险。”守田听罢,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对守田拜师学医之事,淑云建议他逃出金陵城后另寻高师。姑娘说道:“小妹得病以后,薛青富怕他落个鸡飞蛋打,也曾想找一个高名的中医大夫给小妹治病,但一直不见效果。人们都说,假如城里的潘老先生还活着,小妹的病他能救治。”
“大家都说,十几年以前,金陵城里有一个潘姓老中医,他的医术十分高明,许多疑难杂症,他都能治好。但老先生的儿子因婚姻不遂心愿,离家出走后,老先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人们都说,这孩子本来是老先生最得意的传人,但是到老先生去世时,儿子也没有消息。可惜这治病的医术,就这样没有传下来。”
“说到此,小妹忽然想起了坊间传说的一件事情。几年前,金陵城有一个秀才得了消渴症,城里的郎中大夫们都说,秀才这病是绝症,说他活不过三五个月了。秀才因此绝望了,他一个人出门后,便沿长江向西四处游玩。秀才想在临死之前,再看看人世间的大好河山。”
“谁知在四川的一个深山老寺,秀才无意中碰到一个会看病的老和尚。他没有想到,这个高僧老法师,原来是一个中医高手,居然治好了他的消渴症。当秀才活着回到金陵城后,当时还引起了一阵轰动。”
“依小妹来看,既然夫君拜师的意志坚定,夫君不如辛苦一点,到四川去拜师学医。我之所以建议夫君远走四川,除了能躲开这儿的麻烦,是因为老法师的医术高明。再说,四川古称巴蜀,不仅被人们称为天府之国,而且民间中医高人很多,加之四川药材遍地,对夫君学医大有补益。”
淑云还嘱咐守田:“我朝对行路之人盘查很严,唯对秀才比较宽松。夫君来金陵时,虽然拿着路引,但现在已没有人给你作保。去四川的路途上,夫君恐怕会遇到麻烦。依小妹看,夫君识文断字,怎么看也像个秀才。若逃出金陵城后,夫君切记换一身秀才的行头。这样不但走路利索,一路上也能减少许多盘查。”
听罢淑云姑娘的一番话语,守田感动的眼泪直流。他说道:“淑云姑娘,你是一个好人。你的大恩大德,我陈守田今生今世一定要报答。”说着,守田就要给淑云姑娘下跪。
淑云急忙起身,扶住他道:“夫君,这可使不得,男子汉拜天拜地拜父母,小妹可受拜不起。你我都是落难之人,我们俩不用客气。”
见守田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淑云姑娘续说道:“小妹看夫君身手不凡,眉宇之间有一股英气,将来一定是有作为之人。我们俩名义上是夫妻拜堂,但我俩其实是拉郎配。小妹叫你为夫君,而我俩其实只是一面之缘。虽然如此,然而小妹仍要问上一句,假如淑云我没有病,夫君能否看上小妹?”
“能碰到淑云姑娘,是我三生有幸。”
“好,有守田夫君这句话,小妹死而无憾了。”
“淑云姑娘,我想带你一起逃走。如果能出逃成功,我定要想尽办法,把你的病治好。”
“守田夫君,你不要天真了。金陵城城门众多,号称里城十三门,外城门十八,尤其内城戒备森严。不说薛老爷跟官府有勾结,就说金陵城里,东厂、锦衣卫的明侦暗探,他们到处都有耳目。假如夫君运气好,一个人能逃出内城就是万幸。如带着生病的小妹,即使逃出了薛老爷的府邸,我们也逃不出金陵内城。”
“淑云姑娘,我恨我自己无能,治不了你的病。你心地善良,老天也会保佑你的。你要好好活着,等我学成归来后,一定想办法把你的病治好。”
“守田夫君,你不要管小妹的死活,你自己逃命去吧!小妹的病好了,要被薛老爷卖掉。病好不了,大不过一死。只要你以后记着,你喜欢过一个叫淑云的姑娘,小妹就九泉下有知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洞房外虽然听不清楚咱俩在说什么,但一定有人在监视着我们。为了实现小妹的计划,我们必须吹灭洞房帷帐这边的蜡烛,等待时机·····”
后半夜时分,守田在淑云姑娘的帮助下,顺利地来到了薛府后院。他悄悄地越过薛府后院的围墙,逃出了这个狼窝虎口。接着,他按照淑云姑娘所指的方向急行。天还没亮,守田已来到内城西城门。当他混出内城城门后,辨别了一下方向,便一路向北狂奔。此时守田的形态,如同一句老话所讲,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
天色大亮后,看看已到长江边,守田这才觉得安全了。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不是因为自己受骗,守田是为了淑云姑娘而哭。打开手帕后,当看到手帕里的碎银子,金簪、耳环等首饰,他更是伤心不已。这么美丽善良的一个姑娘,从此以后,自己恐怕再也见不着她了。他心里暗道:假如我学医成功后,一定要回来寻找淑云姑娘。即使她不在人世了,我也要到坟前祭奠她。
守田哭过以后,静下心来暗自思量:金陵城中本来有山西老乡能帮助自己,但城里已经回不去了。衙门里的捕快,说不定现在还在寻找着自己。而富成大哥也不知哪天才能回来?
守田想想这些事情,都怨自己太任性,没有听富成大哥的话而造成的。但是他转念又想,既然自己立志学医,而现在又没有退路,罢罢罢!那就按淑云姑娘所说,自己到四川去寻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