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黄昏时分,小翠到薛府前院来看望淑云姑娘。干净整洁的闺房内,患病的淑云姑娘正在帷帐中侧卧着。内外两间的闺房,家具布置的古朴典雅。闺房墙壁上有卷轴的古代仕女图,还有婉约风格的山水画。屋中的窗台上,摆着几盆鲜花,靠墙的桌上,则布置着檀木底座的湖山石盆景。淑云姑娘的枕边,放着几本诗词歌谱之类的书籍。而在闺房的床边,还安放着一张抚琴,整个闺房俨然媲美大家闺秀。
但人们并不知道,屋内所有的陈设布置,都是薛青富和薛氏的主意。在薛青富两口子的眼里,只有像淑云这样漂亮的瘦马,能给他们赚大钱的瘦马,才能有这样的享受。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薛氏调教出的头牌瘦马,能有小姐淑女的气质。
“淑云姐,淑云姐,你好点了吗?”
淑云的闺房中,小翠轻轻地呼唤着她的闺蜜。此时身体侧卧的淑云姑娘,乌发松散在双肩,腰间虚搭着薄裘,身上薄薄的内衣,并没有遮住她白皙的肌肤,而她侧卧的睡姿,凸显出姑娘的苗条身段。
听到小翠的声音,淑云在床上睁开眼睛,对她点了点头。
“淑云姐,这是老爷让我熬得莲子粥,姐姐快喝一点吧。一天了,你什么东西也没吃。”小翠的眼圈红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淑云吃力的坐了起来,她迷茫地问道:“好妹妹,老爷为什么突然给我熬莲子粥?”
“淑云姐,薛老爷说你身体太弱,怕你应付不了后几天的场面······”
“应付场面?薛老爷要我应付什么场面?”
“······淑云姐,薛老爷给你相中个姑爷,他让我带着小妹妹们,明天上午就给你布置洞房。老爷两口子都说,明晚就要给你冲喜了。而你的病和姑爷圆过房就会好了。”
“什么······姑爷?好妹妹,你快给姐姐说说,为什么突然要给我找姑爷?”
“我的好姐姐,难道你真的不懂?事到如今,我只有实话实说了。你得的是什么病,你不知道吗?郎中说你的病有点像干血痨,而且还传染人。虽说给你换了几波郎中大夫,但他们都说你得的是绝症,没有多少日子了。我和小姐妹们都知道了此事,唯有薛老爷两口子瞒着你。”
“咱们姐妹俩,从小被卖到薛老爷家。自我们六七岁以后,那薛氏每日费力的操练我们,逼我们站坐走路都要有个样,他们为了什么?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想把我们卖个好价钱!姐姐你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在我们姐妹中,属姐姐的身材长相最好。由于姐姐为人精干,因此老爷两口子,都把宝压在了姐姐身上。”
“我听薛老爷说过,他朋友的一个漂亮瘦马姑娘,前几天被秦淮河上的老鸨买走,居然给了一千多两银子。姐姐现在这个样子,这不是剜了老爷的心头肉啊!”
“薛老爷两口子怕他们人财两空,为此打听到一个偏方。给薛老爷偏方的朋友说,你的病,只要有一个男子与你圆房。过一段时间后,那男子的身体,就会把你身体里的阴毒吸尽。等姐姐的病好了,而那男子就要染病死去。”
“要是真的,那不是杀人害命吗?再说我不相信这个法子能治病。”
“傻姐姐,老爷说这病只有一命换一命,没有办法。”
“薛老爷两口子的心真黑,为了银子,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姐姐,老爷说他这几天特别走运。昨天晚上,府中的强子和小三出去以后,不料在小巷里,恰好碰到一个昏死过去的年轻小伙子。他们俩为了省事,就把他背回了府中。而这个小伙子醒来后,说自己是因为被骗,所以才饿昏在街头。听他的口音,小伙子像是北方来的山西人。老爷还哄他说,我家的小姐看中小伙子了,要招他为上门女婿。”
“这个小伙子,今日我已见过他。依我看,这个小伙子不仅长相出众,而且是浓眉大眼中上等个子,确实是一表人才。在后花园我曾问过他,他说他叫陈守田,来金陵城是为了拜师学医的。好姐姐,要不是你得了病,我看你俩到是天生的一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老爷现在让我过来,就是要我告诉姐姐,这两天一定要和老爷配合好。明天晚上,老爷两口子就要给你们办事冲喜了。”
小翠走后,淑云姑娘的眼泪,不停地流了下来。她怕薛氏听到后又遭训斥,只能在床上无声的抽泣。淑云此时又开始恨自己的爹娘,为什么从小就把她卖与薛青富,为什么把自己变成了被养肥待宰的羔羊!她躺在床上,脑海里回忆着自己痛心的往事。
淑云姑娘被卖之时还不记事。被卖到薛府后,她从小以为薛青富两口子就是自己的爹娘。长大以后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在大灾之年几百个铜钱,就把自己卖给了薛老爷。爹娘说,与其在家里饿死,不如让孩子逃个活命吧。就这样,自己被薛青富养成待价而沽的瘦马。
淑云在床上哭过后,心里暗暗思量:自己的病能传染别人,按薛老爷的这个方法,不管能否治病,肯定要害死这个叫陈守田的小伙子。自己无力反抗薛青富的决定,但自己就是死,也决不会害人。
第二天早饭后,陈守田就被薛老爷吩咐沐浴更衣。接着,他被一群小丫头们给控制起来了。直到黄昏前,他被丫头们簇拥着与淑云姑娘拜天地时,他才知道自己被强制入赘了。
被丫头们拥入洞房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守田仍远远坐在淑云姑娘的对面。看着在床边蒙着盖头的新娘,他不敢作声,也不知怎样面对今天的事情。想想这几天被软禁,自己被薛老爷和薛氏的迷魂汤灌得晕头转向。他们两人说,她家的小姐认定了守田,而且一辈子也不会变。守田对此怀疑过,也迷茫过,但无助的他,只好以不作声应对。
此时,看看洞房里大大的喜字,看了看一袭红裙的新娘,守田心里暗道:难道薛老爷薛氏真是好心?自己的头上,真会有好事降临?难道自己的命运,一会儿在地下,一会儿又在天上?
再说在床边坐着的淑云姑娘,听洞房中一直鸦雀无声,姑娘心道:小翠昨日告知我,薛青富给自己相中的夫君是一个老实人,现在看来一点不假。他不讲话,肯定是头一次见我感到尴尬。
想到这里,淑云姑娘开口道:“夫君,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小妹就这样称呼你了。不管怎么说,夫君不能老是坐着,你得先把小妹的盖头打开,夫君也得与小妹见见面,说说话吧?你得告诉小妹,你姓氏名谁?家在哪里?来金陵城想做些什么?”
听了淑云姑娘的话语,守田走上前去,将她的红盖头揭开,淑云姑娘随即站起身来。面对漂亮的新娘,守田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花容月貌的淑云姑娘,身着一袭红艳的广袖罗裙,更显得如出水芙蓉。
只见她的一头乌发,已高高的盘起,发璇上左右平插着两根金簪。细看她,眉如远黛眼似秋水,朱唇开启语笑嫣然。广云袖口露出的手腕肤如冻脂,四肢细长十指纤纤。而她妙曼的腰身,真好似一握不盈。看着美若天仙的淑云姑娘,守田的心情无比激动,一阵热浪上涌。
可能是守田做郎中的天性使然,看着淑云姑娘的瘦瘦的脸庞,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忧虑,这姑娘虽然漂亮,但难掩她的神色憔悴,莫非这姑娘有病?但这丝念头很快被激动淹没,守田这时心旗摇荡,心猿意马不能自己。他心道:“我就要有这么一个漂亮媳妇了,看来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真的砸到我的头上了!”
见姑娘落落大方,守田也消除了尴尬。两人互报姓名,客气了几句后,守田便介绍了自己的身世。他告诉淑云,自己是一个乡间的小郎中,从山西来金陵城,是为了拜师学医。自己住在内城外的小店。因等待富成大哥回来,自己感觉无聊,便在金陵城中闲逛。结果被当地混混误以为是有钱的生意人,从而遭到暗算。
淑云姑娘听了道:“守田夫君,这两天妹妹们给我传递消息,说你是一个忠厚老实之人。今天与你见了面,小妹也觉得你确实是一个好人。但事到如今,小妹要告诉你,你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薛府的薛老爷可不是什么慈善之人,他说招守田夫君入赘,其实是另有所图。淑云并不是薛老爷家的什么小姐,小妹其实就是他们养的一个‘瘦马’。”
“啊!怎么会是这样?”守田惊道。
“守田夫君,你太善良了。你难道还没看出薛老爷的诡计?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如果小姐要入赘招婿,不说门当户对,也得登堂入室,大摆宴席招待亲朋吧?怎么也得给姑爷穿身好行头,给小妹漂漂亮亮地弄一身凤冠霞帔吧?”
“你看薛府这抠门的悍妇,居然一袭红罗裙便把小妹打发了。再看看薛府里,不仅亲朋好友没有一个,而且晚间拜堂就像做贼一样。夫君你好好想一想,谁家办喜事拜堂入洞房是这样?小妹实话告诉夫君,他们这样做,无非是做个样子,实际上是为了给小妹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