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田打定主意后,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了店门。为了对金陵城里的内城有所了解,他先在小店周围来回溜弯,在远处观看着内城高大的城门和城楼。
由于守田只在太谷城里呆过几个月,所以他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大都市。此时见到内城高大的城门和城楼,这些都让他惊叹不已。但随着早晨进城的人越来越多,他也跟随着入城的人流,通过了兵士们守卫的三山门,进入了金陵城的内城之中。
过了内城的三山门,不远处便是城里的商业闹市区。守田来到这儿后,立即觉得眼神都不够用了。印入他眼帘的,首先是街头的各种花儿。在青石板铺成的街路两旁,到处是盛开的白玉兰花,而街头鲜艳的红梅花儿,此时大多已经开败。只有少数的花朵,还在展现着它的美姿。看着街中飞花的景色,守田感叹道:金陵城的春天来得早啊!
守田在闹市上边走边看,这时街头的店铺,已经全部开门营业。然而这一带街市的规模之大,闹市区的繁华程度,都让他大开眼见。在这儿,不仅商家一家挨着一家,而且字号的招牌比邻皆是,街头的店铺一眼望不到头。
守田发现,此时在街头购物闲逛的人们,已逐渐多了起来。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手拿折扇的文人缓步而行,采买东西的妇人急速而过。在街边的地摊上,偶见游方老道持幡招摇,而沿街卖唱的艺人旁,忽听的巡街小吏大声呵斥。
守田在商业闹市上闲逛,让他感到惊奇的,不光是店铺中的各色丝绸,就连地摊上叫不来名的各种水产,各种鲜活的鱼鳖虾蟹,也让他感到新鲜。
逛完了商业闹市区,守田觉得饿了,便在路边的地摊上买了一个烧饼充饥。这时听路人们说,城里的夫子庙非常热闹,去那儿游玩的人特别多。守田看时间还早,便决定到夫子庙游览一番。谁知他出发后,由于不知道夫子庙的具体位置,因此他走错了路,不知不觉已来到了秦淮河边。
守田初来乍到金陵城,不知道这儿就是有名的秦淮河。这时河岸边的行人游客不多,加之他只顾着观看河边的美景,早把去夫子庙的事忘在脑后。工夫不大,他已在河边游走了二三里。守田虽然在河边闲逛,但河边的景色,却让他的脑海里升起一片疑云。眼前的这条小河,长不见尽头,而河面也就几十丈宽。然而河的两岸,不但漂亮的高楼酒肆林立,而且各种色彩的招牌也光鲜亮眼。
守田细细的观看,只见河边的垂柳随风摆拂,平静的河面上,偶有涟漪串串。静静地倾听,树上的小鸟喳喳鸣叫,而花红柳绿的河岸边,一览幽静无垠。
刚从热闹的商业街来到这里,眼前的景色,让他感到诧异。看着平静的河畔,守田有些奇怪,喧闹在这儿怎么不存在?当他看到河边高楼上的招牌,而招牌上凸显的‘潇湘楼’‘宜春园’‘怡红院’等字样时,他才瞬间才明白过来。看来这儿,就是富成大哥所说的秦淮河!面对河边的花花世界,他顿时傻了眼。
守田只是在路上,听富成大哥讲过金陵城的十里秦淮河。据大哥说,每当夏秋两季的夜晚,秦淮河两岸的灯火就会通宵达旦。此时两岸的高楼里,丝竹管乐夜夜奏鸣,三千粉黛时时轻歌曼舞。在这儿,除了有钱的富商大贾,来秦淮河上寻欢作乐。而醉生梦死的公子哥们,在这儿也是聚之如蚁。
当月色初上之后,秦淮河边挂着红色酒幌的酒肆,据说更是热闹无比。此时河边的画舫上,高悬的红灯多如繁星。加之河中的小船来往穿梭,秦淮河里到处是桨声灯影。
就在这时,守田忽然想起了王富成的嘱咐,他顿时觉得脸上发烧。但看了眼前的景色,他心中却暗道,秦淮河我这不是也来了么?我看也没什么可怕的。虽听说这儿的夜景不错,但现在的河边鸟语花香,我何不趁此时,欣赏一下秦淮河上白天的美景?
想到这儿,守田继续在秦淮河边上慢行,目光仍不停地扫视着河中。这时,河边一个小码头,印入了他的眼帘。守田看到,小码头上停靠着几十条小船。虽然小船随风摇摆,但所有的小船上却空无一人。在河岸的不远处,还停靠着好多条静止的画舫。而画舫的旁边,还有条怪异的龙船。由于他从未见过高楼般的龙船,加之龙船造型独特,所以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
守田细细地端详着远处的这条龙船,只见它有三丈多高,十几丈长。整条龙船的船体造型高大,船型结构气势宏伟。而与众不同的是,这条龙船的龙头,包括船身船顶,都被描绘成金黄色。
离这条龙船的数十丈处,守田还看到了一条龙船。而这条龙船,虽然大小与前边那条相仿,但色彩造型却又是不同,这条龙船除了龙头是金黄色的,而船体通身,被描画成像蟒皮一样的紫色。远远看去,整条龙船的鳞片闪闪,像似要欲跃腾飞。
却说守田在河边来回走动,早已惊动了河边一位看守龙船画舫的中年船夫。见守田对河里东张西望,就知他是头一次来秦淮河。船夫此时闲聊无事,看守田对龙舟画舫感兴趣,便与他闲聊起来。
船夫告诉他,停靠河边的那排小船,因为外形细长,像一条切开的瓜皮,所以人们都叫它瓜皮小船。此船适合两三个好友划桨游玩。
而河中这几条高大的龙船,都是为皇家所造。因为皇家的龙船豪华,色彩鲜艳特殊,所以外地人来金陵城,都被秦淮河上这几条奇特的龙船所吸引。
见守田仍是不解,船夫续说道:说起龙船的由来,这已是老黄历了。听老辈人说,皇家在秦淮河上造龙船,从洪武皇帝已经开始,而且延续至今。但皇家的龙船,平时并不使用。只有在端午节、中秋节等节日里,才会在河中游动。到那时,皇族贵胄们出来与民同乐,一起畅游秦淮河。而皇家的龙船,由于多为金黄色和紫色,象征着皇家紫气东升,所以显得与众不同。
见守田问起河中不远处的画舫,船夫道:河中的画舫与龙船相比,不仅结构造型相差甚远,而且画舫还分为几等。如皇家的画舫,除了画舫顶上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做工细致之外,上面的设施也大不相同。皇家画舫上的二层楼上,有小姐夫人们休息的地方,画舫每一层上,都有珠帘花窗。在画舫的甲板上,还有美人靠、美人桩等设施。不过皇家的画舫,在秦淮河中必究是少数。
而普通画舫则不一样,虽然画舫的上部顶部,都描绘着红黄彩色,二楼上也有彩绘花窗。但比起皇家的画舫来,一来没有那么多设施,二来多为秦淮河上的青楼妓馆所用。所以每到夜晚,普通画舫上红灯高挂,丝竹管乐齐鸣。公子少爷们在楼上饮酒作乐,青楼歌妓则在楼下唱歌跳舞。整个画舫里的男男女女,都是醉生梦死的状态。
中年船工是个正直的好人,见守田一大早就在秦淮河上闲逛,便告戒他道:“大叔在船上干活,是为了养家糊口。而你一个年轻小伙子,初来乍到秦淮河,看看龙船,看看风景都可以,但切不可陷于此地。不然的话,一失足将成千古恨。你看这秦淮河上,现在似乎平静无声。但秦淮河是个疯狂的夜世界,它折腾了一晚上,这个时候正在休息。”
说话间,中年船工扬起手臂,指了指岸上的青楼妓馆。守田顺着大叔所指的方向看去,此时秦淮河两岸的青楼酒肆,已开始热闹起来。由于已快到午时,只见青楼门口的女子,她们三三两两为伴,个个手托粉帕,已开始倚门卖笑,招手拉客了。
守田见状大吃一惊!这是非之地的秦淮河,果然不是我这种人来的地方!此时舅舅的告诫、富成大哥的嘱咐,一起涌上了心头。一瞬间,羞愧的神情,让守田觉得心如打鼓。他暗道:秦淮河上的奇异景色我已看过。但此地,我今后绝不会再来!
谢过船工大叔后,守田便离开了秦淮河,低着头往回赶路。因为心里慌张,不觉之间与一个路人相撞。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个算卦的游方老道。守田见老道年近五旬,头戴破道帽,身着旧道袍,外表邋遢不堪。他连说对不起后,就打算离开。谁知老道看了守田一眼,便追着他叫喊:“年轻人不要走,你近日恐有麻烦事!”
守田与舅舅在乡下行医时,常见到游方道士算卦骗钱,他对游方老道并无好感。这时听老道这般说话,他头也没回,脚下也没有停步。心里暗道:这个老道,肯定是手里没钱了,又想找人骗几个钱花!
见守田对他不理不睬,老道却对他死磨硬缠。他紧赶了几步,挡在了守田的前面。老道脸色阴沉,厉声道:“年轻人,贫道与你素昧平生,怎么会骗你?你大可放心,贫道不会和你要钱。你别看贫道穿的破烂,但贫道看人看事是很准的。年轻人,贫道看你脸色晦气,这决不是什么好兆头。假如你不听贫道的劝告,三日之内,恐怕有灾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