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还唱忐忑么
他只知道，他要去找她，他要去找她……
像一场闹剧，他愣愣地跑出大厅，安桐伸向他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众人唏嘘不已。
他知道后果，可是，还有什么后果比初夏更重要？
黑色的皮鞋敲击在走廊的大理石上的声音短促而有力，一步一步，就像在找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这么久以来一直在气什么，一直在找什么。
那个女孩，她的笑，她的夸张，她的胆小，她的坏脾气，她的一切的一切……
原来，她可以那么霸道地驻扎在他的生命，也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留在他心里。
夏初雪，这次，我是真的知道了你有多重要……
病房。
慕千帆看着初夏的睡颜，不禁苦笑。
他拥有她的时间，只有三天。
三天，一天还没过完，就已经是第二次进了医院。
医生刚刚来过，只是痛经，加劳累，加着凉，加喝醉。
醒了就好了。
床上的人儿睡得并不安稳，秀丽的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下意识想去抚平那挤在一块儿的眉，却被她一把抓住。
“诺航，诺航你别走……”她无意识地喊着，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心里一阵绞痛，初夏，你连做梦都不会想着我么？
刚刚赶到的常宇扶着门框呼呼喘着粗气，屋内的女孩拽着另一个男孩轻声唤着：“诺航，你不许不理我……”
她在意的，终究不是他。
“你来做什么？”慕千帆的目光和他的语气一样冰冷。
常宇不语，只是示意他出来，不要打扰到初夏。
寂静的夜，空旷的走廊，两个一见如仇的男生。
“你来做什么？”
“你管得着么？”
“和初夏有关的事情我就要管。”
“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她男朋友！”
“你卑鄙！”常宇一声卑鄙，慕千帆的拳就不偏不倚地砸在那张有着些许青春痘的俊脸上。
“你才混蛋！”慕千帆言语间的厌恶显而易见。
“你凭什么要挟她！凭什么脚踏两只船！”常宇一拳回过去，慕千帆的嘴角隐隐有血丝渗出。
两人扭打成一团。
“我凭什么，就凭我喜欢她！”
“你喜欢她就可以伤害她么！她为什么会晕倒？喜欢她为什么不能好好照顾她！”
“你管不着！”
“你对她不好我就要管！”
“好吵……”初夏站在门边，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抚着额头，樱唇泛白，轻轻抽动着：“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
几乎是同时地，二人停止了打斗，急急地奔过去扶着她，千帆在左，常宇在右。
推开两人的手，声音冷冷地：“我还没残，自己会走。”
两个人傻傻地看着初夏一步一顿地走进了病房。
“常宇，你回去吧，不早了。”躺在病床上，初夏对常宇说着，眼光却飘向了远方，“还有几个小时，安桐的生日就过了。”
“我不走。”
“走吧，我没事儿。”她拼命挤出一个苍白的笑。
这次，常宇没有反抗，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颇有磐石不移的架势。
“千帆是我男朋友，有他陪我就好了。”
这次，似乎是戳到了常宇的痛处，在慕千帆胜利的微笑中转身离去。
“初夏，你真好。”慕千帆孩子气地握住了她的手。
不过，事实是，慕千帆也没能在医院陪到初夏。
常宇刚走不久，颖子，静静，明珠三人就提了一堆水果营养品来了，颖子甚至把自己的笔记本带了过去，美其名曰：防止初雪无聊。
慕千帆当然是被颖子的大嗓门赶走了，毕竟这里已经有三个人陪宿了。
慕千帆在心底暗衬，常宇，算你狠！
那边，看到静静安全到达的短信，常宇竟然觉得，太欢乐了啊！
“喂，这个不好看嘛！看柯南！”
“柯南是小孩子看的好不好！颖子你有点品位！还是看半生缘吧，经典！”明珠吃着桔子大声建议。
“那个才老套好不好！看吸血鬼日记啦！快点快点！”静静也没了平日里的安静。
“你们三个收敛点！我是病人耶，这是病房，我的地盘，好吧？”
“你的地盘，我们做主！”
那一夜，初夏一夜没睡，她好脾气地看着这三个打着陪宿的名字来捣乱的三个家伙瞎闹。
周末的日子欢快地像一锅沸腾的粥。
初夏说这句话的时候，明珠狠狠地敲了她的脑袋，“不要乱比喻好不好？”
颖子大笑着解释初夏是吃货，静静添油加醋：“吃货的幸福我们不会懂的。”
初夏觉得这是最好的时光。
去了美国之后，她一定会想她们的，因为，是她们第一次感到友谊的温暖。
当然，还有常宇。
想起常宇初夏就免不了心酸，她和他，从冤家到挚友，到现在的陌生。
一切都像一场梦，似乎是在昨天还叫嚣着夏初雪你再不好好学习就死定了云云的常宇，一夜之间就变得陌生。
“常宇啊，那家伙。”颖子吃着从初夏手中抢走的米粥，“昨天下午做了我一下午的思想工作，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思想工作？”
“嗨，不就我和成子那事么！我说要是他不答应和你在一起，我就不和成子和好！”颖子放下空空如野的碗，目光贼兮兮地盯着初夏桌子上的香蕉，“初夏，你看我对你多好！你是不是……”
初夏哭笑不得，她和许彦成的事儿，怎么又扯上她和常宇了？
“想吃就吃，就你话多！”静静不耐烦地阻止颖子的喋喋不休。
吐了吐舌头，颖子又和那一堆香蕉开始了奋战。
这时，手机内又窜进了一条短信。
“下午六点，教学楼，E座305，不见不散，爱你。”
发信人是慕千帆。
初夏心里不禁一阵纳闷，千帆不是早上还打电话说他有事要忙让她好好休息么？
不过奇怪终究不能改变什么，想了想，初夏还是决定去看看，毕竟现在自己还是他女朋友。
同样，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拒绝了颖子她们的陪同。
掐指算算，72小时竟已过去一半多了，就当陪陪他也好，毕竟以后是说好不见了的。
许是周末的缘故，平时喧闹的E座竟然没有人烟。
裹了裹衣服，初夏缓步走进这栋因黄昏而变得有些阴森的欧式教学楼。
白色帆布鞋踏过的一张公告被风扬起，上面是醒目的几个大字，E座因维修从下午六点开始停水停电封楼三日，特此公告。
时间刚好是今天。
在这样昏暗的天色里，走在悠长又空旷的走廊里，对初夏这种伤不起的夜盲症孩子来说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下意识地摸到了走廊灯的开关，灯光亮起来，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蹬蹬蹬上楼梯，不一会儿，305就在眼前。
推开门，慕千帆这家伙居然不在！
于是初夏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竟然没有信号！
哦，她记起来了，这E座是最偏僻的一栋教学楼，信号差的连搞通讯的老师都会抓狂。
等吧。
她坐在教室里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切水果，把每个水果都当成慕千帆，杀得酣畅淋漓。
“咔——”门外一声响，她以为是慕千帆来了，冲过去准备兴师问罪。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她被反锁在这里了！
正在这时，广场的时钟开始敲着18点的钟声。
屋子里一片黑暗。
“喂——慕千帆你别玩了！快点给我回来！”
“有人吗？开门！”
初夏蜷曲在门口，她的脊背紧紧地靠着门板，颤抖着抱住双肩。
“各位哥哥姐姐大叔大婶大爷大娘，谁能帮小女子开个门啊……”
“小女子愿以身相许……有没有人心动啊……”
嗓子喊得哑了，身上的冷汗湿了衣裳，依然没有人出现……
“颖子，看这张照片里的姑娘漂亮不？”宿舍里，明珠拿着一张照片在颖子面前晃来晃去。
“哎呀，你别晃了！我烦着呢！”第九次按下挂机键，颖子烦躁地吐气。
“烦什么呀！”明珠放下照片坐到她身边，摆弄着椅背上端的圆环，“你家成子？”
“才不为他烦呢，他以为他是谁啊！”颖子对许彦成不以为然，他说分手她就分手，现在他又跑来复合，哪那么容易！
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以为姑奶奶我是吃素的啊？
“那还有什么能让颖子姑娘如此心烦？”明珠作思考状，“这样吧，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初雪，她不接我电话，”长长吐一口气，“有点担心她呢！”
“没事初雪她怎么会有事”偷偷附到颖子耳边，“有事的是慕千帆才对”
刚好这时小雨和晴子拎着一大堆生活用品从外边回来，颖子和明珠很自然地就噤了声。
听着小雨和晴子旁若无人地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的见闻，颖子绞着手指，心里仍是有些不安。
至于不安的原因，她也说不清。
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小雨，能把慕千帆的手机号给我么？”这是几天来，颖子第一次和小雨说话，经过这几日的事情，她也了解了小雨的心机，总是对她回避三舍。
“没有。”小雨回答得很干脆。
“怎么会没有，他是你男朋友啊！”
“你还记得他是我男朋友？”
“我要他号码。”
“不给。”
“为什么？”
“难不成你也想勾引我家千帆？”
“莫小雨，你别欺人太甚！”
“我看你和夏初雪才是欺人太甚好不好？”
“你！”颖子还想说着什么，却被刚刚进门的静静拦住了。
第一次看到静静脸上慌乱的表情，颖子立刻意识到静静一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初雪失踪了！”静静的声音微微颤抖，“电话打不通，我在楼下刚刚遇到慕千帆，他根本就没有约她！”
“可是她收到他短信了……”说着说着，明珠揪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看了正装作若无其事的小雨，第一次觉得娇弱可爱的她是那么令人生厌。
“我已经通知常宇他们去找了。”静静拉住准备冲出的颖子，“咱们就别添乱了。
静静走到小雨面前，伸手挡住她的去路，“如果初夏真出了什么事，你记得，我柳静静会整死你！”
“关我什么事？莫名其妙！”小雨故作委屈地白了静静一眼，心里却是不住地颤抖着，先不说静静这厮她是否惹得起，若是真如她所说，千帆怕是已经知道了……
这才是最棘手的……
黑夜，微光。
常宇听着电话里“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声音，一阵慌乱。
“常宇，你找到没有？”慕千帆喘着粗气跑过来。
常宇摇摇头，慕千帆抚着因心急和忙乱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图书馆我也找了，这都九点了，她会去哪？”
“你也许该问问你。”周海洋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是谁用你的手机借你的名义把初雪引出去的，你会不知道？”
“她会说么？”常宇沉吟，“她敢这么做就一定想过后果，也一定不会开口的，这一点，你应该最了解。”他紧盯着慕千帆，眼中含着某种忿怨，若不是他……
“那我们就这么没头苍蝇似地瞎找？”许彦成有些不耐，“什么时候能找到？”
“我去找她。”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慕千帆向C2走去，身上散发着阵阵寒气。
常宇深深地叹了口气，好看的眉毛都已纠结在了一起，她会去哪呢？
不在教学楼，不在图书馆，不在土木楼，手机还没了信号，会是哪里呢？
眸光一闪，瞥见角落里的E座。
“你们谁去过E座找么？”
“没有，”罗战摇摇头，“那以前是医学院楼，三楼除了305之外都是解剖室，邪乎地很，最近又在整修……”
话音未落，常宇已一阵风似地奔向E座。
她一定就在那里！
她胆子那么小，一定很害怕！
夏初雪，等着我……
夏初雪，别害怕……
初夏倚在门口，把头深深埋进膝盖，嘴里不停滴哼着一首歌：《忐忑》，她现在的心情用这首歌诠释是再贴切不过了。
据说E座是会闹鬼的。
据说E座三楼是停尸房。
而自己恰好在，众多停尸房中间。
她似乎能看到无数个白色衣衫，狰狞的面孔在对她嘶吼…
忐忑，真是有够忐忑。
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颤抖着继续大声忐忑，仿佛这样就能把不干净的东西吓走一般……
一楼，二楼都找遍了，没有。
难道是……
仰头看了看那一片漆黑的楼梯口，常宇的喉结动了动，算了，上去看看。
男子汉，天不怕地不怕。
可是，当他听到了回荡在三楼走廊的歌声时，的确是双腿打颤了。
那个女子，声音沙哑，音调哀怨，她嘶吼着，唱着走调的《忐忑》。
他有种撒腿就跑的冲动。
最终，找初夏的念头战胜了他心里的恐惧。沿着那条散发着浓浓福尔马林气味的走廊，循着歌声慢慢走去……
天哪！
脚步声越来越近！
怎么办怎么办？
初夏颤抖着把头捂住，更大声地唱着。
颖子说唱歌是可以壮胆。
明珠说《忐忑》可以听死鬼。
“初雪，你在哪里？”
实在是忍受不住“女鬼”的折磨，常宇怯怯地喊道。
天哪！
这鬼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是来索命了么！
“初雪，你在么？”怯怯地，又喊了一声。
惨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逃不掉了……
“夏初雪不在这里，你走！”把头深深埋进膝盖，这个人蜷缩成一团，她此地无银三百两似地喊着。
听到她的声音，常宇松了一口气，而后“噗”地一声笑出来，原来那恐怖歌声时她发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