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泊虎和李屹山在大牢里待了整整一夜未出,看门的狱卒只知道这两位东胜州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人物是去惩治那帮不开眼的马贼,却不晓这一夜的大牢比当差几年加起来还热闹。酷刑下的惨叫声他们不是没听过,只不过这种似惨非惨夹带几分舒爽的叫声却是闻所未闻。
在东厢房外一直未离开的于地凤终还是找到进去的合适时机,身子恢复几分的少四爷嚷嚷着要吃大荒城独有的血翅酱鸭,外加几位秀色可餐的美人儿伺候进食,秀色可餐,餐可秀色,不外如此。
当见到还光着上身,下身只有一条寸裤打底的二位少爷时,于地凤强忍着杀人冲动将玉帖丢在桌上,一个字也没留下便转身离开。
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在巧舌簧辩的少四爷宁仙安面前,凤旗旗主于地凤很自觉把自己归为秀才一类,连“兵就是高等痞子,没点流气怎么抖落王八之气,进了兵营就该有喝最烈的酒,睡最野女人的觉悟”之类的话都说得出口,于地凤很早以前便将这位名声在外的少爷列为对牛弹琴一词最标准的诠释。
宁仙安一手搂着位酥胸半露的白皙美人,一手抓着条鸭腿,朝压根没睁眼瞧他的于地凤笑喊道:“哟哟,没想到凤儿姐也来接咱了,别急着走啊,喝两杯。”
门板撞击门框的声响压过这位金鳞第二少爷哥的喊声,一屋子花魁美人纷纷错愕,倒不是因为那看似即将垮掉的木雕花镂空红门,而是被男人唤作凤儿姐的女人竟是如此好看,尤其她还是位将军。
同样赤裸上身的少三爷季可道嘿嘿一笑,道:“驴草的,你丫和她肯定有事。”
宁仙安递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挑眉道:“你猜。”
习惯他套路的季可道压根不入坑,不屑道:“边去,我不猜,你说的,要睡就睡最烈的女人,她嘛,不是这盘菜不上这张桌,真要是汉子,我就找天凤。”
宁仙安噗的喷出刚抿进口的老酒,朝白皙男人竖起大拇指点头道:“有种,等你啥时候真降服那匹野驴,老子就去你老祖那求一方镇邦黄纸挂在金鳞城门上,上联:九州第一野驴破身出阁,下联:金鳞大棒少爷御女有术,横批:牛逼的很。”
对望一眼,二人同时仰天大笑,惹来数位花魁咯咯呼应,这番酥肉白皙之景若被大荒城里三教九流的色痞子见到,估计流出来的口水能填满城外半个护城河。
酒过半巡,退去意犹未尽的温软美人,宁仙安这才拿起桌上玉帖,季可道放下雕龙竹筷,问道:“是不是金鳞有什么安排?”
宁仙安几目扫过,随后将玉帖丢给季可道,说道:“金殿上那几个黄土埋到脖子上的老东西,暗地里都说你家老头是个莽夫,只会以力降人,说起来能入得朝登的殿的人都是对弈高手,这帮人咋看都不入流,除了之乎者也外,也蹦不出几个响屁。”
季可道专心读者玉帖。
宁仙安自顾自说道:“大智若愚,大愚若智,懂得平衡此道者才是人之上等,很可惜,你不是,我也不是。”
执壶斟满玉酒杯,继续道:“太宰家的那个被你大爷爷许配给季连城的妮子现在是国手几段了?九段?还是已经能盲棋四手,盘中百步之外的十段境界?”
“那妮子比咱俩还小点吧,啧啧,我记得以前你唤她什么来着?蠢驴生的是吧?如此看起来咱俩才真是驴草的命,你大爷爷这颗棋子选的不错啊。”
抿了口酒,稍淡。
“不过好在真让你家老头和姓萧的妮子对上一局,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啊。”
季可道手执玉帖看向宁仙安。
宁仙安笑道:“别这样瞧我,对弈这种东西我和你一样,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你家老头就不一样,布局不温不火,九州上的每个质子就像被家族抛弃的棋子,不过我咋都不信你季家肯把一个天生入品九阶的人丢到随时可能尸骨无存的北邙,现在看来,你家老头这次真打算入盘把你当成一颗奇子啊。”
季可道抢过宁仙安兀自斟满的第二杯酒,一饮而尽,伸出两根手指,道:“两颗,你和我。”
宁仙安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道:“此话不真,顶多算一颗半,你一颗,我半颗。”
桌上,几滴晶莹酒液洒在玉帖上,透过纱窗的阳光不偏不倚落在酒滴上,散射出七彩光晕,玉帖不大,巴掌左右,质地细腻,上书寥寥几字,其中五字尤为突出。
国子监,内府。
有关东胜州国子监的信息,估计都会摆在另外八州权力漩涡中心的那张台面上,而且是作为机密中的机密被封存,东胜州屹立九州大地千年之久,国子监称得上功不可没,三十六郡七十二城的掌权者有超过半数出自那里,这还只是文官一支。
相比起来,武将一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明面上的七兽二凤一麒麟,皆是出自国子监,而且是被守卫的密不透风的内府。
宁仙安起身拿过挂在床头的白貂绒披风,边穿边道:“倘若只是接我们回金鳞,有小猫一个就够了,我说怎么连李屹山和于地凤也在,感情是怕还没到国子监咱俩就嗝屁了呢,啧啧,三个化虚境的高手,阵仗不小。”
季可道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宁仙安摇头道:“不急,这些日子你也到破阶的瓶颈期了,等什么时候踏进生灵境,咱们再动身,这样一来去国子监胜算也大些,那地方我曾经听小猫提起过,里面都是些怪物,没点压箱底的东西恐怕还真没命出来。”
说完朝房门走去。
季可道点点头:“听你的,你去哪?”
宁仙安头也不回,道:“给你烧洗澡水,臭烘烘的,堕了你少三爷的名头。”
季可道微微一笑,接着狐疑道:“这个时候洗澡?动机值得商榷。”
正轻掩房门的宁仙安顺着门缝投去个媚眼,谄笑道:“知我者,可道也。”
少四爷宁仙安骨子里就对所谓的低调不屑一顾,有一百两喝花酒恨不得花出一千两的感觉,照他的话说,真没实力的人才会深喑中庸之道,真有捅破天的本事,大街上**朝天放屁都是香的。
所以州府的金鳞道上经常能看见这种场景,两位带紫金冠的公子哥脚踏蹄黑披红的汗血良驹,后跟三品禁卫官扛明黄仪幡,两列端着果盘冰桶的侍女紧随其后,最后再来三百地道禁宫黑甲兵卫。
作为边陲城的大荒城自然比不得州府金鳞,所以当宁仙安找到肖麓山要点出门阵势时,可让得肖麓山抠破脑袋,惹又惹不起,可怜东拼西凑还满足不了少爷的五成要求,最后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了盘李屹山,才算勉强入得宁仙安的法眼。
午后至日落是大荒城最热闹的时候,外来的入关人行了通关手续,摆好买卖货沿街叫卖,铺子赌坊妓院也赶来一天里收入最高的时候,吃饱喝足的汉子些要不趁着手热去赌坊耍两把,不然就去哪方青楼找老相好消磨消磨一身的力气。
而今日,在这条最热闹的官道上,两位骑高头大马的公子哥便成了众人争相瞩目的耀眼者。
宁仙安头戴紫金冠,着一袭绣蟒白袍,腰间别把古香古色的折扇,单吊穗就挂了足足三个,每颗宝石足有龙眼大小。右手勒绳,左手按剑,整一副老子求打的模样。
世子季可道也不遑多让,唯独比宁仙安清秀不少,引得街道两旁不谙世事的少女们泛起桃花眼。
“咱们这是去青楼啊,还是去赌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去赌坊,今天只有百来两黄金,输不起。”季可道随着马背起伏说道。少四爷赌场金主的名头可是在金鳞城如雷贯耳,以至于最大几个赌坊的老板把他的画像当祖师爷一样供在祠堂。
宁仙安勒马朝左移了半步,一副老子不认识你的表情,嗤道:“什么就青楼赌坊,老子是那人嘛,有道是初到一方水土,总得尝尝当地的土味,庙堂高坐却不知百姓疾苦,这可是你这位将来有可能登堂入殿的世子之大忌,我这是为你的将来收点民心。”
季可道白了他一眼,追问道:“那你说去哪?”
宁仙安一本正经回道:“先巡赌坊,再探青楼。”
“驴草的。”
“嘿嘿,多谢主子美誉。”
两百黑甲卫开道的气势令得一路上畅通无阻,当高头大马停在一间挂着赌字招客旗的店铺前时,那位平时当惯恶霸的赌坊老大就差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的从屋里爬出来充当了回人肉下马垫,等得到紫金冠公子一句“你看着像个好人”的称赞后,激动地差点没当场认了亲爷。
季可道恶声喝住想要跟进来的黑甲卫,从宁仙安已经掀好的门帘处俯身进去,那位恶霸老大在经历一番黑甲卫领头人醍醐灌顶般的嘱咐后,才拖着几近发软的双腿屁颠颠跑了进去。
赌坊内,宁季二人犹如众星拱月般被众人簇拥到赌桌前,宁仙安朝季可道抛去眼色,后者习惯性掏出腰间鼓胀的荷包丢过去。
宁仙安一把抓住荷包打开,黄灿灿的光晕顿时惹得在场众人血脉喷张,他勾起道满意笑容,将金子一轱辘倒在赌桌上。
“爷们,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