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算盘,谁知推开窗户刚跨出一只脚,就看见楼下长得球一样握着猪蹄咧嘴冲他笑的矮胖球。
金鳞里但凡老子官阶低于只手遮住半边天的萧鼎公的余荫纨绔些,没几个没被这矮胖子羞辱过,绰号猪球的矮子之前在军中待过,只因为那令人恶心的嗜好被逐出军队,后来做了太宰府的武卫。
矮子每次杀人都不会直接杀死,而会在舌头上戴上带刺的舌套舔人大腿,一舔一块肉,一舔几道血槽,生生将人疼死。以至于现在不少余荫公子哥看见他就忍不住发凉。话说回来脑袋灵光的少四爷倒是对矮胖子挺佩服,不然以胖子阎王见了都跳脚骂娘感叹轮回错位的长相。
被喜鹊朱鹮捯饬的人模狗样的狗奴才硬着头皮推开阁门,抬眼便见到立在梧桐树下,由腰插雕龙笔瘦高个撑伞遮雨的萧寒蝉,连忙堆上笑脸:“哟,哟,真是春风吹得花开艳,狗窝摇身变金銮呀,连容比牡丹华,样有桃花娇的萧大小姐都舍得大驾光临,在下当真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有失远迎还望萧大小姐赎罪。”
换了身鸭黄轻丝蚕羽衣的萧寒蝉轻哼一声,丝毫不为这番马屁恭维而动,呛声道:“和少四爷的嘴皮子功夫比起来,我自叹不如,区区一届女流之辈哪敢奢求您亲自迎接,否则明日城里说不定又会传出少四爷强抢太宰府大小姐,绑至阁中行酒作乐,您说呢?宁少?”
宁仙安干咳几声,视线飘飘然转到其他地方,故意摆出副不悦的模样朝旁吼道:“瞎眼的东西,萧大小姐来了也不知道搬个小竹凳啥的,就让人家站在雨里啊,茶呢?昨天不是让你们去领上好的高碎吗?啥?领没了?没出息的货,去,倒杯白水来,就用咱院子井里的井水,干净还养颜,正适合萧大小姐。”
被唤道的小厮一开始还认栽做个替罪羊,哪知越听越离谱,悄悄瞄了眼眼色几经变换难看至极的萧大小姐,强憋着笑意跑了下去。熟悉主子品性的喜鹊和朱鹮则躲在一旁掩嘴轻笑。
插着雕龙笔的高个子面无表情盯着轻浮青年,扯着正统东胜腔不甘说了句“鼠子大胆”。
宁仙安歪起脑袋瞟向表情不阴不阳的雕龙笔高个子,对他可没有对萧寒蝉这般好脸色,挑衅道:“哟,从禁宫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啊,与宦官阉货待久了是多了份胭脂气,你家小姐没少赐你金花燕支吧,记得每天起床多抹点,说不定哪天睁开眼娘气十足,壮壮胆还能骑到小爷头上拉屎。”
高个子男人越听面色越难看,指尖不自觉勾上雕龙笔。宁仙安扬起下巴当仁不让与之对视。想在四王府里撒野?撇开毅然出府的陈蝴蝶不论,他敢打包票,男人抽出雕龙笔之时,就是身首异处之时。在这里杀个人,和碾死只狗一样。
喜鹊妮子有一拼的萧寒蝉黛眉横蹙,冷叱道:“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
高个子男人垂下左手低下头。
萧寒蝉顺了口气,早已习惯轻浮男子油嘴滑舌的轻佻个性,也不怒,冷冷说道:“今日我来不是与你做口舌之争,至于五年前你让我丢掉的颜面,以后我自然会一点点找回来。”
悻悻笑起的宁仙安挑了挑眉,等着下文。
萧寒蝉说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个消息,今日朝堂上州主已经下了谕旨,你和世子殿下只能有一个人去国子监,想必要不了多久王爷也会给你说起这事,只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更早知道点好。”
宁仙安笑容逐渐凝固,罕见皱起眉头。他丝毫不怀疑从萧寒蝉口里说出来的消息真假性,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思考这则消息背后的主导者,以及将来可能出现的不确定因素。
见他半晌不回话,终于感到胜了一手的萧寒蝉幸灾乐祸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猝不及防?算好了每一步,想要步步为营,却不知半路天降奇子打乱布局?”
没理会笑容无比灿烂的黄纱小姐,宁仙安走下石阶,径直朝妮子面前走去。矮胖子一口咬住猪蹄不再松口,虚眯眼皮下眼珠子死盯那越来越近青年。高个子隐隐绷直身体,一旦青年发难,他最重要的就是挡住周围隐约出现的那几道气息。
宁仙安走到萧寒蝉身前,居高临下,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瞧见:“你爷爷??”
笑盈盈的萧寒蝉丁点不为这话气恼,扬起下巴与之对视,反而忘了这个动作反而让胸门大开,她也没注意到男子的视线已经悄悄下移不少,乐道:“你不是挺厉害嘛,要不猜一猜,猜对了有奖。”
被雪白风光晃得眼冒绿光的宁仙安下意识脱口而出:“有奖??”
没听明白的萧寒蝉“嗯?”了声,直到恍惚瞧见人模狗样的少四爷嘴角边好像挂着条晶莹涎丝,顺着那两道猥亵的视线低头一瞧,顿时如炸了毛的小猫“啊”的叫出声,双手捂住连退几步,羞愤道:“登徒子。”
反倒是没事人样的宁仙安抬手擦掉口水,摆出一脸猪哥像羡慕道:“季连城那货耳垂大,就是有福啊。”说话间还不忘多刮两眼。
萧寒蝉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宁仙安鼻子骂道:“死奴才,早晚把你眼睛都挖出来。”说罢拂袖而去。
目送小母猫愤愤而去,踱步走回阁楼的宁仙安心事重重,朝廷里有人想把自己和可道分开,意欲如何?杀他?或者对自己动手?可能性不大,那么最有可能是想拖延可道的修炼速度,自己作为势炉鼎一事表面上是不可外传的秘密,但在手眼通天的大王爷和老狐狸萧鼎公面前,早就是摆在桌面上的东西。
还或者不是这两人?自己没在的这几年莫不是另外有人想触触四王府的霉头?宫里那个绝了户的张阉奴,还是心比蛇蝎的狗司马?
喜鹊小声提醒粥要凉了。
宁仙安胡乱扒了几口,还没吃完就听见传话小厮说王爷有请。
宁仙安应了声放下碗筷就朝外走,推开门去看见青衣小厮斑鸠不知何时跪在院中,好不容易哄开心的朱鹮也站在廊檐下又开始梨花带雨。
暗骂声晦气,抬脚欲走,被朱鹮一声主子叫住。
宁仙安头也不回,冷厉道:“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生下来带把却连带把的事都不敢做,眼见自己女人被人欺负屁也不敢放的人从今往后不用待在西暖阁,你要真还有念想,打发他一百两早滚蛋,免得爷我看见膈应。”
跪在雨中的斑鸠面如死灰。
朱鹮捂住嘴不敢露出哭声。
王府正厅里,四王爷季同袍,谋士李寒山,少三爷季可道都在。分别落座后李寒山便将朝上发生的事一一说给二人。随后也将四王爷的打算告知二人。宁仙安自知既然州主下了谕旨,这事便是板上钉钉,万般不愿也只能接受。而季可道一开始也极为不悦,大为火光的要去质问季连城,直到李寒山说出让宁仙安借此机会去趟武陵祠,他才稍微消气。
季四爷家一龙一凤过街鼠,除开不学无术的季云天,季擎苍和季可道的感情自然很好,从小没有生母的季可道虽然有四王妃疼爱,但更多时候是和二姐季擎苍待在一起,所以季擎苍对于他而言,是姐姐也是半个母亲。
季可道摩挲小指上那枚古朴的羊脂玉扳指,这是季擎苍第一次从武陵祠回家探亲送的,并且告诉他,玉能养人,他身子弱,要多戴,后来听钻研武学半辈子的陈蝴蝶说,这玉石和武陵造化踏所用的玉石材质一模一样,该不会是二郡主掰了踏上石吧。从那以后这枚扳指就没被他取下来过。
宁仙安抓起玉盘中的酥饼咬了口,问道:“我去不了国子监,但总得有个人跟着去照顾吧,吃饭睡觉撒尿,啥都需要人伺候。”
白他一眼的季可道没好气呛道:“你他娘的撒尿才要人伺候。”
宁仙安嘿嘿一笑,看向李寒山。
李寒山平静道:“随行的下人已经安排妥当,不会有问题,倒是你这趟去武夷山,一路上可能不太平。”
季可道大大咧咧冷哼道:“没毛的季秃驴要是敢动你,就差人到国子监通知我,连他下面的毛一起剃度了。”
宁仙安笑着连说这主意好。
被茶水呛到的李寒山打断这对活宝样的主仆,继续说道:“此趟容不得马虎,沿路的大小城池我已经安排人先去通知,原本打算让袁泊虎陪你走一趟,只可惜他只能陪你半程。”
宁仙安拍掉手上的饼渣,突然想到什么,眼前猛的放光问道:“小猫要去飞叶城了?”
李寒山点点头。
宁仙安一拍大腿,非常豪气的赞叹道:“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