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书!”楚谦音没想到,自己不过一时呈口舌之快,故意的想激一下她,不过是个小丫鬟的生死而已——她听见萧阙的死讯的时候都没有这般大的反应,为什么听到沧海的死讯反应这般大?
是以,楚谦音及时的扶住了傅云书摇摇欲坠的身子,锦奴在一边见着楚谦音的动作,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闪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却不曾想到——傅云书竟然避开了楚谦音想要前去扶她的手,退开了与楚谦音一段距离,看着楚谦音神情冷若冰霜,用着愤怒、怨恨的眼神看着楚谦音说道:“楚谦音我发誓只要我傅云书活着,必定让你欠沧海、欠青影的一条命,偿还给他们!”
楚谦音以一种不理解的眼神看着傅云书,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小丫鬟而已——告诉她的死讯顶多会让傅云书伤心更加怨恨萧阙。而青影,不过是负责保护傅云书的一个小小影卫而已,影卫为主人而死,天经地义,这是他们的宿命,她竟然说要为他们报仇,真是可笑……
可是为什么傅云书会这般激动,以这样从未在她身上出现的狠戾的神色与口吻与他说话呢?
在楚谦音眼中的不理解,看在傅云书眼中更加的是一种不可原谅。是啊,像楚谦音这种连养育他长大的亲人都毫不犹豫的下手与出卖,如同沧海——这个在楚谦音的眼中不过是个身份卑微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丫鬟和负责守卫她的暗卫,人命更加的不当一回事。
如同楚谦音这样的人,哪里会懂人命的可贵性。
楚谦音默然了片刻没有说话,月千留见着傅云书这般一脸的憎恨,哈哈大笑,看着天色将明,说道:“小女娃好大的口气,等你到了南狄之后你可就再也没有机会踏入曦国半步了,自身难保还想着为别人报仇。”
一面命令带来的手下人将傅云书押上船去,必须乘着临镇风回神之前出了楚江,将傅云书带到南狄去。
傅云书不知道楚谦音何时跟南狄扯上了关系,而且之前与楚谦音一直合作的不是临镇风吗?为何临镇风将自己关押在机关阵中,而楚谦音却将她带了出来送到南狄去?
更重要的是,如今萧阙是赢了也好、败了也罢,她被楚谦音再次的转移,自己从楚江失踪,就算是舅舅他们在想办法营救自己,也决然是怀疑不到楚谦音与南狄有勾结,一旦真的上了船去了南狄,此后自己真的是一点脱身的办法都没有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按照月千留他们卑鄙的行事风格,威胁她倒是其次,绝对是不会放过裴家的。 前世的时候她因为一念之差害死了裴家满门就连沧海也为她而死,到了今世的话难道也难以逃脱前世的宿命吗?
却见沉默的傅云书,在临上船之前甩开了强押着她的上船的锦奴,锦奴见着傅云书一路上异常柔顺任凭她拿捏,不想傅云书忽然挣扎了一下,一时不查,竟然真的让傅云书甩开了她的手。
见傅云书这般,月千留不由得问傅云书说道:“你想做什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没对她用刑,是因为王上的吩咐,若是她不听话他不介意让她一路上吃点苦头。
看着月千留冰冷的眼神,傅云书自然是知道月千留是在想什么,冷哼一声,说道:“我如今就在你们手中,我一个人能做什么。我与楚谦音有仇,在跟你回南狄之前给我点时间让我问清楚一些事情,不然上船就没有机会了。”
月千留见着天色将明,时间越拖下去对他们越是不利,自然是不会答应。傅云书抢在了月千留前面,淡淡的说道:“你们抓我到南狄是要用我来威胁裴家和得到苍龙七宿图,也就是说活着的我比死去的我有价值的多,若是你们不给我时间,我不介意你们带回去一具尸体。”
傅云书的目光冷冷的看了楚谦音一眼,那冰冷的目光带着恨意,让人心惊。若是一般人威胁月千留可能是不会在意的,可是手下的暗探打探过傅云书,知道她的行事作风,若是她真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话……
他有上百种手段让傅云书乖乖的听话回南狄,可是王上那边吩咐过了不准动她。不得不说,傅云书拿这个威胁他倒是真的是他的死穴。再看楚谦音看着傅云书一脸复杂的神情,月千留心中暗骂果然是祸水。只能沉默了片刻,对傅云书说道:“你有什么直接问吧。”
“你与南狄勾结的目的是什么?”傅云书看着楚谦音,不解问道,之前楚谦音帮着临镇风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二人本就是合作关系。为何不过短短一夜之间,南狄忽然背叛了临镇风,改与南狄合作。
“我要靠着南狄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位置……”楚谦音丝毫没有任何避讳的跟傅云书说道。
他的目光幽长,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临镇风说是帮助我跟我合作,可是一点诚意都没有,我们与其说是合作关系,但是我却是受制于他。我只不过是他手中一只用来对付萧阙的棋子而已。就像是,他只让我抓了你,可是从未告诉过我你的真实身份——凰涅公主。”
四个字,从他的口中念出来的时候,带着一种怨毒的的感觉,不觉心惊。
就连临镇风大概都没有想到,看似温顺听话的楚谦音在数年前,便秘密的与南狄有所勾结上了,之后月千留等人知道萧阙与临镇风在楚江展开了宿敌的对决,乘机到了楚江——以她的身份为交易,重新的获得了楚谦音的信任。
而楚谦音对于临镇风本就不信任,在知道傅云书的身世之后更是笃定了临镇风觊觎苍龙七宿图之心,临镇风根本不是真心的想帮助他的。而且,若是他真的在临镇风的帮助下夺得了那个位置。可是依照临镇风的计谋,他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而已。
之前是知道如此,但是他在楚江什么都没有只能仰仗着临镇风,但是月千留的到来——以傅云书做为交易,与南狄共享那苍龙七宿图的秘密,而南狄得到傅云书之后做为回报,帮他清理好楚江一切事宜——包括临镇风。
临镇风也好、萧阙也罢,两个人的身份高贵,一旦出任何事情都会震惊朝野上下,这两个人一旦在楚江出事必定要对朝廷和天下一个说法。
无论是萧阙死在楚江、还是临镇风死在楚江,他必然逃脱不了干系,之前是他太傻没有想清楚之间的厉害关系,只当临镇风真心助他所以听从临镇风的摆布。
如今临镇风与萧阙对阵,就算是临镇风赢了必然也不轻松,那么他同时设下机关埋伏,在月千留的帮助下,除去临镇风,最后只当二人在楚江生了嫌隙内斗而亡,就算是昭帝身体病愈之后起了疑心,但是二人这些年本就有仇,昭帝心虚根本就不会追究到他身上的。
见傅云书询问,楚谦音没有任何隐瞒的将所有东西都说了出来。左右,他在她心中便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又何必又隐瞒自己呢。
果真,两面三刀的功夫没有人能够比的过楚谦音。之前与临镇风两个人合作无间,可是到了如今说出卖临镇风便就出卖了。
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如同嘲讽的笑容,看着楚谦音说道:“楚谦音,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一无所有、身败名裂!”
他为了权势汲汲经营,对于楚谦音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权势更痛苦的事情了。
楚谦音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锦奴见楚谦音这般,便提醒道:“天色不早了,她这是在拖延时间。”
锦奴一语点破了傅云书的目的,傅云书看了锦奴一眼,却见一边的月千留也恍然道:“楚世子放心,我们王上答应世子之事必定会如约而行,傅姑娘我们带走,除去临镇风与萧阙二人不给世子带来任何麻烦,算是我们给世子的第一份礼物。”
一面吩咐人赶紧上船开船,时间耽误的太多,对他们越不利。
今日的天气不算太好,天明已至,但是却未见金乌,应当是个阴天……
白玉的玉扳指,上面沾染了一点血迹,殷红的颜色如同开在梨花上绽放的鲜血。
那白玉扳指和血迹一点点在他的眼前扩大,恍若是那一年的朝云阁中,梨花绽放如雪,那个女子跪在昭帝的面前哭着求情,哭着求他收手,此后朝云阁中的梨花都沾染了那个女子的血泪。他也知道,这些年昭帝根本不敢踏足朝云阁半步……
临镇风弯腰捡落在地上的玉扳指——再到听到后面有什么破水而出的身影,原来他的身体的空门在不知的情况下全然的暴露在了后面。他原本以为宁静的湖面上,潜伏着致命的危险,不过是他这一生中少有的疏忽与大意的时刻,却成为了他此生最致命的错误……
后心被利刃穿透,那是他的命门——一片透心的凉意,此刻,他回头,看见恰好一缕阳光突破了云层照在青青草地、照在身后那青年男子冷峻的眉眼上。
那一双眉眼那般与他的母亲相似,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的时候,那一块玉扳指成了原本生命中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相识的契机,也是他充满算计权谋的生命中唯一的一抹光亮、
纵然很多年后,他亲手抹杀了那一点的光亮,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她曾经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他的生命中每一步路都是经过严密的计算的,很少有失误的时候,他也能够全然的控制住自己的心与感情。不然也不会在当年能用朝云,威胁顾叡废除了自己的武功。
可是……那一块白玉扳指,是他内心不多的最为柔软的一个部分而已,就是这样一次的被内心情绪左右,却成了他不可挽回的错误……
“你……”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破水而出的年轻人,没有一个人能在他十成能力的空鹤掌下还能活着,还有余力给他致命的一击。
就这样败了么……那一剑夹杂着萧阙的内力,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已经无力再说什么。
只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而看着萧阙,显然是没有想到明明是自己一手布的局、自己却输在了局中。
沾染了他的血的玉扳指渐渐的从他的手中无力滑落,白玉扳指大半被他的鲜血浸染,只有一小点透出温润如玉的白色,那样纯白的颜色在初生的阳光下那般的刺眼。
恍若是那一年九曲桥上,女子带着浅浅的笑容和眼眸中那不谙世事的天真。
最终,一切终点不过是又回到了起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