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不早了,傅云书被押到了船上,月千留与楚谦音两个人还等在岸边,他们想要等到安插在妙音阁的暗卫送来萧阙的死讯……
不久之后,他们终于等到了他们想要等的人。一个黑衣暗卫快步的跑到了月千留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你月千留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容先是微微的错愕,紧接着是不敢置信的说道:“怎么会,临镇风竟然败在了萧阙的手上?”
听到月千留的话,楚谦音脸上的瞳孔蓦然收缩了一下,他比月千留更加的激动,抓着吧暗卫的衣领说道:“怎么可能,萧阙竟然没有死!”
萧阙没有死,死的竟然是临镇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外,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行不通。
月千留是抓住了傅云书,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可是楚谦音不一样。他之前就算凭借着萧阙对楚家的愧疚之意,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付萧阙、触及萧阙的底线,可是这次他做的事情——将楚家害得家破人亡,更是触及到了萧阙的底线——傅云书。楚谦音可是听说过,当年在京城昭帝想要将傅云书赐婚给玄凌,萧阙甚至不惜为了傅云书忤逆昭帝与得罪玄凌,不知与昭帝做了什么交易,竟然将傅云书带到了离国,借出使离国之名,实际是为了逃避赐婚。
翻脸的萧阙,狠戾到令人难以想象。
月千留此时听见萧阙没死,又想到之前在萧阙手下吃的亏,再联想到自己此番到楚江因为是秘密出行,身边带着的高手不多,是以盘算一下,虽然很想杀了萧阙,但是保命要紧。
便对楚谦音说道:“萧阙与临镇风交手,虽然杀了临镇风,但是二虎相争嫣能全身而退,世子只需要安排人刺杀萧阙必定能手到擒来。”
楚谦音不会是傻子,被月千留三言两语说了之后便就去冒这个险,却见楚谦音拦住了月千留,说道:“按照国师的计划,萧阙是绝对没有活着的可能。萧阙那个人国师比我还了解,算无遗漏,既然他能杀了临镇风楚江必然是握在了萧阙的手中了,我若是回去的话,不相等于送死么。”
随着楚谦音的动作,原本平静的码头忽然出现了一列黑衣暗卫,月千留的眉头不自觉的动了动。楚谦音这个人防备心太重,虽然表面上与他们合作十分相信他们,但是在暗中还是潜伏了暗卫。
看今日楚谦音这个架势,肯定是不能善了。月千留脸上的笑意也收了几分,说道:“那世子想如何?”
楚谦音看着月千留,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南狄!”
一席话,让月千留脸上的笑意终于消逝不见,没有说话。
楚谦音不知城内的局势如何,他不敢去冒这个险——在萧阙竟然能杀了临镇风之后,楚谦音才知道之前他将萧阙想的太简单。那是因为之前萧阙因为他的身份缘故,对他处处忍让,但是如今楚谦音是看出来了,萧阙的手段远远在他想象之上。
楚江不能回,唯独将南狄一起拖下水,他知道,自己这般选择也是万般无奈之下——临镇风已经死了,自己在朝中更是一点势力都没有。不要说想要得到那个位置了,就算是楚江也无他的容身之地。
“国师别忘记了我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动了傅云书国师可别就想置身事外。虽然在下不才,但是还是有一些忠心于我的暗卫的,虽然不能说能将国师留在楚江,但是将国师拖到等萧阙发觉傅云书丢了的时候自然是没问题的。”楚谦音看了沉默不语的月千留一眼,冷哼了一声老狐狸,淡淡的说道,声音中难免能听出来有威胁的意味。
月千留骑虎难下,见楚谦音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便知道若是真的跟楚谦音拖下去的话等着萧阙来了,不要说傅云书,就连他能不能脱身都不一定。而且萧阙还活着,楚谦音在楚江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谁知道他会不会鱼死网破的将他们拉下去。而且,带回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又有着那样血脉身份,未尝是一件坏事……
心中绕过了好几个念头,月千留的嘴角重新又带上了笑意,对楚谦音说道:“哪里,如今我们既为盟友,哪里能有弃世子而去道理,既然世子有难,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等到了南狄,王上一定会视世子为座上宾的。”
一面做了个请的手势,楚谦音淡淡点头吩咐了暗卫几句,只带了几个亲信离开。
锦奴,自然是其中一个。
锦奴听见萧阙还没死的消息,脸色有些白了白,世子将萧阙看的太简单,又朝秦暮楚,先是与临镇风合作,半路舍弃临镇风投奔月千留,到底将希望都是寄托在别的人手上,一旦败了,便就是满盘皆输。
真的要离开楚江跟随他一起去未知的南狄吗?从此后,楚江烟雨梨花、白堤翠绿还有那院子里每年都可以看得见的合欢花,都再也看不见了……
楚谦音此时心中焦急,见着锦奴站在岸边没有动便皱眉说道:“锦奴,你还不上船……”
锦奴是他的亲信,这些年在他身边办事还是很得力的,所以楚谦音自然是要带她一起离开。
锦奴听了楚谦音的话,目光重新凝聚在了船上。从多年前起,她已经走上了那一条不归路了,又怎么能回头呢?
带着锦奴和几个暗卫上船,月千留带着的人不多,船又够大,自然是足够几个暗卫的位置。
傅云书在船舱着闭目,方才他们的对话傅云书已经听见了。果然——如同萧阙那般强大的人,哪里有输的时候呢。
只是可笑楚谦音,机关算尽,反而是落得个如同丧家之犬的下场。
船在月千留的示意之下缓缓的离开了岸边,船舱中楚谦音见着傅云书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容,颇有讥讽他的味道。如同一颗刺一般刺痛他的眼,楚谦音的目光没有落在傅云书身上,而是重新的看向了楚江的岸边——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以胜利者的姿态,重新的回到这一片陆地上。
锦奴抱着琵琶——她万幸,这次自己虽然走的匆忙,但是琵琶依旧是带在身边的。数十年前,她就已经选择了一条不归路,离国也好、楚江也罢,再也未有一处是她真正的家,这样也好。
而傅云书也在一众侍卫警惕的目光下走到了甲板上,看着渐行渐远的码头——蔚蓝色的天空,在远处海天几乎呈现一线,迟来的旭日缓缓的从东边升起,云霞将天边染的炙艳。恍若是那一年,码头边上的红梅开的艳丽,她带着浓浓的不舍、
对未知前路的惶恐离开了离国。
可是那时,她身边良人在侧,有芸娘与沧海相伴,那时的她以为岁月有他相伴、就此安好。所以的温情,最终不过是她的黄粱一梦而已。
盯着她动作的楚谦音、月千留惊讶于她的平静。在他们看来,傅云书不过是个长相出色,稍微有些小聪明却被萧阙保护的很好的小姑娘而已。
此时她被挟到船上,面对的是未知的命运应该是惶恐不安在角落里期待着萧阙他们的施救的,可是没有——为什么,此刻她会那般的平静。
一个人成长究竟需要多久,从婴儿牙牙学语、到幼儿、到少年、再到青年,可能需要漫长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光阴。
可是一个少女的真正成熟却是不需要那么久的,只要她经历过生死、对于爱情没有任何期盼,当她被一切逼到不肯相信任何一个人、没有任何依靠的时候,她就会慢慢成熟起来。
船渐渐的离开了海岸,驶向蔚蓝色的大海与一个未知的国度,傅云书褪下了手中的珊瑚手串——在阳光下,那一颗颗的红色珊瑚因为被她一直戴着,表面粗糙的痕迹已经被磨平,泛着晶莹的光芒。
一串平凡的珊瑚手串,曾经因为得到了它那般的欢喜,那么小心翼翼的戴着,沧海要让她换一个首饰戴都不肯的啊。
可是从今之后,前路漫漫,她与萧阙已经回归到了各自的宿命。萧阙有他的仇恨、他的天下、他的霸业;而她有她的使命,有她想要守护的人……
傅云书将萧阙当做了全部,一心一意那么的喜欢他、信赖他啊……傅云书知道,萧阙是喜欢自己,可是除了喜欢她,萧阙还有仇恨和不甘还有野心——那些东西,都是凌驾于她之上的。
她依靠着萧阙、没有任何理由的喜欢着萧阙,最终换来的结果是因为自己一时糊涂、沧海为她而死——如同前世一般。
所以,为了不重蹈前世的覆辙,想要守护住自己重要的东西,只有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行。
她已经失去了沧海、再也不能让裴家,再走上与前世相同的宿命了。
手中的珊瑚手串,从手上滑落,沉入了海底,她看见,那样小的一串手串,在宽广的海面连一层涟漪都没有泛起,很快便就回归于了平静——亦如同她那曾经刻入到了她骨子里的一段爱情,很快就会被淹没在经年的风月中。
楚江的梨花烟雨,不过是她最美好的年华,所做的很美好、很美好的一场梦而已。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