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宁默默的把挂件戴回脖子,藏入衣襟。
拜完祖先,南宫信开始给他讲述每位先人的事迹,听的他昏昏欲睡,瞌睡虫不断。
断断续续的听了一个时辰左右,总算南宫信停止了训导。
恐怕自萧允宁来昆仑至今,南宫信所说的加起来也不如今日的多。
回黑石堡的时候已近正午。
萧允宁扒拉了几口饭便借口回寝殿,见了床就一头扎在软枕上。
侍从却来传话,卿北久在外求见。
萧允宁只得捏了捏额间,重新振作坐起身来。
不过,侍从引了卿北久进屋,就悉数被屏退。
侍从离开后,萧允宁又一头扎倒在床上,趴着问道:“久叔,可累死我了,啥事那么着急。”
卿北久抱拳躬身,正色道:“回少主的话,去北梁的编队已经都安排妥当了,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人,有自保能力。”
“嗯嗯,没安排什么替身吧。”萧允宁闭着眼睛,手指轻轻的按压太阳穴以缓解头痛。
“暂时没有,不过其中有几个年轻点的可以随时担此重任。”
“不必了,就这样吧,都是自己人的话,直接跟他们说明了就好,驾着空车跑,走一步看一步吧。”
“是,少主,请您放心,都是信得过的人。”
听罢,萧允宁摆摆手,他的眼皮子已经快粘在一起,嘴里含含糊糊道:“久叔,辛苦你了,我睡会,你自便。”
“明白,少主,属下告退。”
还未等卿北久转身离开,萧允宁已然冒出均匀的鼻息声。
卿北久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后,唤了侍从在门外守着。
…………
离开昆仑的日子定在了二月初十。
罗芳秋一路抹着眼泪相送。
南宫信全程默言,站在门前,独自一人昂着头,迎着冷风。
罗芳秋替萧允宁紧了紧毛领子,轻抚着他鬓角的头发,无法压抑住自己颤抖声音。
“翊儿啊,千万要小心,别逞能,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若是那边对你不好,就回来,祖母……祖母……”
说着说着,她就回头去抹眼泪。
南宫信轻哼一声,拍着胸脯道:“我南宫家的子孙是遇到困难绝不低头的!磨磨唧唧的,妇人之见。”
罗芳秋皱着秀眉把萧允宁拉去了一旁,
低声说道:“翊儿,你可别听你祖父的,务必保护好你自己,你要知道若是祖母没了你,祖母也会跟着去的。”
“收到,祖母。”萧允宁乖巧的对着罗芳秋卖了个萌。
南宫信看着一箱箱被搬上车队的东西,随口问着身后的仇进。
“阿进,东西都备妥了?”
“是的,殿下。”
“很好,可不能让那混账东西觉得我们昆仑什么都拿不出手。”
随后,南宫信对着萧允宁招了招手:“好了,时辰不早了,翊儿还要在天黑前抵达第一个关驿。”
罗芳秋轻轻推了把萧允宁,他这才反应过来,快速挪动至南宫信身边。
南宫信揽着萧允宁的肩膀,指着眼前这一路的数十辆跟车,豪气的说道:“翊儿,这些是我给你带去北梁的东西,给你打点用的。”
他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刀鞘色彩斑斓的小弯刀塞入萧允宁手中,并关照道:“这把刀陪着祖父征战多年,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刀,现在祖父交给你,你带着可以防身。”
萧允宁在手里看了看,别的不说,就数它刀鞘上所镶嵌的宝石,就可以推想这刀的价值了。
他顺手将刀插在腰带上,刚想致谢。
南宫信紧接着说道:
“好了,快上车吧,夜黑了不好赶路,边塞还是比较危险的。”
萧允宁看着这一路的跟车,一个头两个大,这虽然是门面必不可少,可也太明目张胆了,
也不知这个世道的匪徒多不多,凶不凶恶,早先看北梁盛京的严防架势,感觉还有点难的样子。
这下子他这个不知名的殿下,前路更是多了一份艰险,幸而卿北久安排的都是可以自保的人,
想必这黑石堡里的能人不至于连匪徒都斗不过吧。
哎……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萧允宁把脑袋甩空,扑通一下,忽然跪在地上,双手向下对着南宫信磕了个响头,
又原地转身,对着罗芳秋磕了个响头。
这一跪把众人都惊呆了,一旁的侍从们也都纷纷匍匐到了地上。
南宫信表情复杂,百感交集,他重重点着头,嘴角有些微微颤抖。
萧允宁这一跪跪的值得,就冲着在城楼上南宫信的那句“要想拿人,就从老夫的脑袋上踏过去!”,他也得跪了这个老爷子。
萧允宁高声道:“祖父,祖母,感谢您们对翊儿这些年的照顾,此去北梁,翊儿不知是否还能再见二老,不能为二老尽孝是翊儿不孝,还望来生再能做二老的儿孙,以回报二老养育之恩。”
一听这些话,罗芳秋原来忍住的眼泪又奔流而下:“翊儿……”
她已经泣不成声,完全接不上要说的话。
南宫信也高昂着头,闭着眼睛,侧过脸去,久久不能言语。
萧允宁说罢,匍匐了一会才站起身来,特意走到仇进面前,拱手道:“仇进,祖父就拜托你了。”
“少主放心,属下这条命就是定王殿下的,毫不含糊。”
“嗯。”
“好了,卿北久,我们启程。”萧允宁全部都交代完毕后,潇洒的踏上了首辆马车。
卿北久对着众人一抱拳道:“师父,师娘,卿北久在此别过。”
南宫信仍然昂着头,应道:“嗯,好生照应,北久,你可记住了,有南宫翊才有你卿北久。”
卿北久高喝道:“卿北久明白!”
随即,他跨上马匹,走在了队伍最前头。
车队开始缓缓前行。
罗芳秋被小路搀扶着往门口挪出几步,遥遥望着远去的车队,挥动着手中的丝帕。
南宫信望着车队,长叹一声,一直伫立在原地,不愿离去。
萧允宁掀开布帘,一直往后望着,直到看不到黑石堡才躲回车厢。
车队一路平安的行出清虚关,清虚关离北梁的凉州其实还有一些距离,特别是到凉州的关驿需要走上半天的时间。
萧允宁一直在脑中盘算着,什么时候离开才是最佳时机。
却未曾想,在离清虚关十里的地方,忽然有队人马朝他奔袭而来。
车队里探路的探子急急来报。
卿北久立马喝停了车队。
萧允宁见车子忽然停滞不前,于是掀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卿北久低下头,凑近车窗,他的神色颇为紧张。
“少主,前方来了一队人,大约四五个,我已经让他们备战了。”
“这么刺激?这才出了清虚关就有人埋伏?”萧允宁瞠目结舌道。
“未必是埋伏,看来人并未像马匪一般举着刀剑吆喝前行。”
“马匪?!”萧允宁更是咋舌,“怎么?这一代马匪盛行吗?”
卿北久一抱拳道:“回少主的话,确实如此。”
“啪——!”萧允宁一拍额头,无奈道:“我滴个鬼鬼,那祖父给我带那么多金银财宝做什么?嫌我命太长?”
“嗯……少主真是妙语连珠,出了昆仑以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属下顿感欣慰。”顺着萧允宁奇葩语录说出,卿北久也开始没大没小起来。
萧允宁抽出方才南宫信送给他的小胡刀,对着卿北久的脑门就是一记:“祖父给了你几个脑袋?你自己点明白了。”
“卿北久失言,请少主恕罪。”
萧允宁立马转了神色,正色道:“那波人还多远?确认是冲着我们来的嘛?”
“八成是冲着我们来的。”
萧允宁思路片刻,摩挲着下巴说道:“来得及转去别的路吗?我不想生事”
“嗯……恐怕……”卿北久话音未落。
“驭——!”勒马的吆喝声已经在他们正前方响起。
“……应该是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