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场所有情侣的男方对那女郎的窥视中,他格外执着,也格外频繁。
这当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恼火了,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她阴阳怪气地说:“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吧,要不要过去搭讪呀。”
他连声求饶:“放手,快放手。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好奇一个女人怎么会抽烟。”
她见好就收,松开手,揶揄道:“得了吧,哄鬼去吧。”
他又解释了一堆。
她鼓起嘴,头一撇,不再理他。
情急之下,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处:“我对你的爱,此心可鉴,你听,它在向你倾诉。”
她扑哧一笑,手指一戳他脑门,嗔笑:“你呀,就是嘴甜。”
她往他右脸颊亲了一下。
乐队在调音,又要准备演奏。
她霍地起身,雀跃地朝乐队挥手:“我要点一首Beyond的《喜欢你》献给我的男朋友。”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
大家齐刷刷地朝中间的一张桌子望去。
一个女孩正怒气冲天死死地盯着她。
连一向旁若无人的老板也一手握着量酒器愣看着。
突然,那个女孩朝她冷笑一声:“献给男朋友?哪个男朋友?”
她吃了一惊,脸倏地白了,不敢与那个女孩对视,转过了头去。
“哎呦,你还要脸啊”那个女孩说,“你这么明目张胆,还以为你不要脸皮了呢。”
那个女孩又说:“杨丽丽,你要是有种,就当大家的面,公布一下,你到底有几个男朋友。也好让大家长长见识。”
她,也就是那个女孩口中的杨丽丽,端起酒杯,脖子一仰,喝了个底朝天,她将酒杯往吧台一掼,杯子碎了一摊。
杨丽丽瞪着那个女孩叫道:“关你屁事!”
杨丽丽狠狠掐了一下呆愣身边的他,他缓过神来,刚要开口,却看见右角落的那个神秘女人正看着自己,他顿时就蔫了。
他赔了钱,付了帐,拉着杨丽丽要走,杨丽丽却不依不饶,一边挣扎试图摆脱他的拉扯,一边忿忿不平地朝那个女孩咆哮。
那个女孩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一把推开阻拦她的眼镜男友,疾步上前,随手端起近旁的一杯酒,就往杨丽丽脸上泼去。
“贱货!”她说,“别欺人太甚,徐子阳哪里对不住你。”
她跟着又说:“再鬼叫,我抽你!”
杨丽丽手抹着脸,脸煞白,嘴张开,又合上,再张开,再合上,像一尾缺氧的鱼。
大家围观着,像看戏一样。
他扶着杨丽丽灰溜溜地走了,临走前,他还偷偷往右角落瞄了几眼。
他们就这样走了。
大家都有些失望。
那个女孩朝老板赔不是。
老板点了点头。
那个女孩又向其他顾客赔了不是。
有些顾客朝她摆了摆手,有的浅笑示意。
左边角落的一位常客,她是江南大学的一位退休教授,她问:“这位姑娘,请问你是江大的吗?”
说起来,这位退休老教授颠覆了我对女教授的认知,在我看来,女教授要么是灭绝师太,要么是周芷若。她老人家不。她是个热心肠,更准确地说,她是个有分寸的热心肠。她每次在酒吧搭讪的时候,总会问:姑娘或者小伙子,请问你是江大的吗?
果然,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那个女孩朝她点点头:“是的,阿姨,我是江南机械系的研究生,您也是江大的?”
“瞧你说的,”老教授笑呵呵地说,“这里有几个能跟江大脱得了干系。”
中间一排的一个戴着黑框近似眼镜的中年男人笑说:“梅老,那您老还老问是不是江大的。”
退休老教授,也就是那人口中的梅老,呵呵一笑,嗔怪道:“你就多嘴,我习惯了嘛。”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就连右角落的那个神秘女子都忍不住抿嘴在笑,结果,被烟呛着了,连连咳嗽起来。
梅教授刚要开口,那个黑框男抢说道:“下面又该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好你个马小虎,”梅教授佯装愠怒道,“别以为你现在教授了,翅膀硬了,当心我跟当年一样罚你站黑板。”
那个叫马小虎的马教授朝她做了个鬼脸。
梅教授转而向那个女孩和蔼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刚才究竟怎么回事呀,搞得那么不愉快?”
姑娘和身旁的眼镜男恭谨地朝她和马小虎教授分别鞠了一躬,然后,对梅教授说:“梅教授好,久闻大名,我叫陈岚岚,刚才让您见笑了,实在抱歉!”
陈岚岚说,事情是这样的,其实,她跟那个杨丽丽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她之所以出手,实在是出于义愤。
“义愤?”梅教授不解。
“嗯,”陈岚岚说,“那个杨丽丽其实是我同班同学徐子阳的女朋友,这个,我们班里都知道。她和徐子阳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徐子阳内向,当年还是杨丽丽主动追求的他。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脚踩两只船,不被我撞见也就算了,我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说不定他们已经分手了呢?”梅教授说。
“没有!”陈岚岚斩钉截铁地说,“我刚才还发微信问过徐子阳呢,我说,刚才在外面碰到你女朋友了,你们还好吧。他回复说,他们已经在谈婚论嫁了,让我等着喝喜酒呢。我现在担心的是,一旦徐子阳知道,以他那样内向的性格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这样的打击。”
“哦,这么说来,是有点过分了,”梅教授若有所思了一会,她转头望了一眼正在调酒的老板,说,“哎,老板,你不是能掐会算吗,要不,你给看看这事?”
老板边调酒边朝她调皮地笑道:“瞧您说得,我只是个调酒的。”
梅教授脸一拉:“你讨打!跟当年一样,坏小子!”
马小虎附和道:“就是,就是,这个坏小子,梅老,罚他站墙角。”
老板盯了他一眼,晃了晃手中的量酒器,轻描淡写地说:“当心秋后算账。”
马小虎教授白了他一眼:“算你狠。”
“你俩别掐架了,”梅教授对老板说,“别谦虚了,给看看呗。”
老板有些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说:“人各有命,您说您这是操哪门子闲心。”
梅教授说:“我就乐意听你掐算,你就给句痛快话,甭阴阳怪气。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人。”
梅教授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老板呵呵一笑:“您请便,我请客。”
梅教授转过身来,倏地坐下:“你越是激我走,我越是偏不走。”
老板笑着摇了摇头:“您老就行行好吧,泄露天机,要折寿的,您老就不怕我折寿呀。”
梅教授白他一眼,瓮声瓮气说:“得了吧你,坏蛋活千年。”
马小虎嘿嘿地笑。
大家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