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阿宁和吕潇正在正殿喝茶,见小玉又要出门,便拦住了她,“今日你就留在殿中,服侍吕公主吧。”
小玉听了,心中不解,“公主,殿外许多事都要我帮衬着,内里就交给宛如姐姐吧。”
吕潇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觉得阿宁真是有些老实过头了,殿中的婢女竟被养的如此嚣张。阿宁能忍,可吕潇却忍不了,小玉说话间,吕潇手中的茶已经倒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洒在小玉的手背上,令她疼地大叫了一声。
“你!”小玉握住受伤的手,愤恨地瞪着吕潇。
阿宁最不擅长处理内务,但是小玉私会李瞻的事情非同小可,她不得不早些解决。
“小玉!”阿宁的口气重了些,“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说。”
“是。”此时小玉心中虽满是疑问,也不好过多询问。
只等到进了阿宁休息的地方,退了身边众多婢女,才开口:“小玉,你可知自己的身份?”
“回公主,小玉是您的婢女,自幼被卖进宫中,只与您最为亲近……”
“你既然知道,就要恪守宫中的规矩。”阿宁怕小玉不明白,索性把话说清楚一点,“私会李瞻之事,希望以后不要再有了。”
“这……”小玉半是惊讶半是担心,婢女私会男子是要杖毙的,她早该清楚这一点,可她却又不甘心。
“小玉,我知道你的性子,更知你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你若是想,我自会给你寻一处好人家,你实在不必用这种冒险的方式。”
“公主……”你不会明白的。后半句小玉没有说出来,小玉看得出阿宁对李瞻的关心,虽不知是否只是为了武驷,但自己的心事,自是没办法再说给她听了。“我答应你,日后绝对不会再做出如此出格的事了,只求公主不要赶我走。”
阿宁见小玉的眼中已经有了泪,心一软,走过去拉起了她。
突然内殿转角处传来花瓶震荡的声音,看样子是有人在偷听。阿宁忙走过去察看,却也只隐约看到一丝粉色的身影。
阿宁叹声气,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只要不叫有心人听去,也就罢了。可小玉却不这么想,她刚才虽站在阿宁身后,却清楚的认出了偷听之人,正是委泱国公主吕潇。
中午吃过饭,几位殿下就一前一后的来了。
武盈最先过来,手中带了些城中的糕点,都是有名的特色,想必花了不少心思。今日武盈竟多了几分礼数,同阿宁说话也是客客气气,没了往日的轻蔑。
“妹妹今日好气色。”武盈略一作揖。
“多谢长公子。”武盈乖张,阿宁尽量避着。
果不其然,客套话过,武盈就凑到了吕潇身边,再没正眼瞧过阿宁。武盛刚来,看见武盈在这里,为避冲突,放下礼物,客套几句就要走。
“怎么我刚进门,大哥就急着要走,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想见我啊?”武章说着,一面走了进来,武驷也紧跟着进了门。
“我可没有这意思,只是我与某人合不来,久留恐怕要吵架,况且我也不需要一介女流扩充自己的能力,所以还是先告辞了。”武盛说着,似有似无地看了武盈一眼。
“你!”武盈气不过,想要上前去讨教一番。
“二哥别生气,大哥你不许挑衅!”武章赶忙拦住了武盈,又冲还准备看热闹的武驷说,“三哥,你别看着了,过来拦着点啊!”
“你最爱做这和事佬,我却不愿意。”武驷轻笑一下,转身落座,然后用手示意王虎把礼物递了上来。
“长公主,请。”
“为何要给我?应该是吕公主才是。”阿宁笑笑,似是不经意地将礼物推给吕潇。
“长公主喜欢宫外戈匠人的蜀绣,这件是三殿下找他特意做的,并不是吕公主的礼物。”王虎递上去了些。
阿宁去看武驷,他竟然在安然的喝茶,好像送礼让吕潇难堪的人并不是他。
阿宁看吕潇脸色有些难堪,于是赶紧说:“我与吕公主身段差不多,你来丰禾国我也没送你什么好的礼物,既然这衣服是三哥送的,那我就代表自己和三哥赠予你,也好少出一份礼钱,不知吕公主是否嫌弃?”
武驷握茶的手紧了紧,脸上多了些怒气,却忍住没有开口。
吕潇不知阿宁与武驷并非兄妹,只当是哥哥爱护妹妹多了些,于是也还算客气的收下了衣服。
“对了,五殿下跑去哪了?我怎么好久不见他?”戏台已经搭起来了,武政也没出现,阿宁怕他出了什么事,就想派人去找。
“管他做什么?他若是不想回郢城,就一辈子也别回来了!”武驷有些生气地说。
武政虽多病,却生性爱自由,这会不定跑到哪里去浪迹了,又怎么可能进宫来看戏。阿宁自知失言,不再多说,专心听起了戏文。
听了一会,皆是儿女情长的故事,阿宁实在觉得无趣,借口离开了坐席。
平日里几个公主之间不常走动,今日沁竹殿的热闹她们也没来参与,阿宁看着其他各殿的平静安宁,对比自己住处的喧嚣,顿时有了宫墙高深,人心冷漠之感。
“你不舒服?”武驷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回三殿下,我只是有些烦闷,出来走走。”阿宁转过身看见他,便想要跪。
武驷很快拉起了她,轻笑一声后说:“你没必要这样,我说过,即便我成了天下的王,你与我也没有君臣之礼……”
“殿下!”阿宁赶紧上前捂住了他的嘴,“隔墙有耳,不可语政!”
武驷见她急了,反倒安心地笑了,他注视着阿宁,没有发声的意思。
过了不久,阿宁自知不顾礼数了,赶紧松开了手,可武驷却一把拽过她,抱在怀中。
“阿宁……”武驷的声音似有魔障,扰乱了阿宁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
阿宁有些难过地闭上了眼,她对他有承诺,却不能再生出旁的感情。想到这些,她努力去推开武驷,“三殿下还请自重,今时不同往日,男女授受不亲。”
“是不是知道吕潇想嫁给我,你才如此?”武驷攥住阿宁的手,紧盯着她问到。
“这些,”阿宁的眼神带上了冷漠,“与我何干?”
武驷还要说话,突然听到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转头一看,竟是不知哪个殿中婢女的果盘倒了。俨然是这婢女看到了不该看的,惊到了。
武驷大步上前,警告说:“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奴婢,奴婢只是路过,什么都不知道,三殿下恕罪……”婢女吓得跪倒在地,哪里还顾得上掉落的水果。
阿宁赶紧上前帮着那婢女收拾好,然后宽慰地说:“快些走吧,殿中的人该等着急了。”
婢女听了,如释重负,道了谢便匆匆离开了现场。
“三殿下,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以免传出去,落人口实。”阿宁说着,转身要回沁竹殿。
“你怕天下人的眼光?”武驷冷笑一声,“可我从来不怕。如果当初我知道留下你,便是兄妹,我一定不会重复当时的事。”
“随你怎么想,我要回去了。”
等两人前后脚到了沁竹殿,才发现殿内气氛诡异。武章见武驷回来了,悄悄跑到他身边,让武驷低头去耳语了一番。
原来武盈殷勤献的紧了,惹恼了吕公主。两人分坐大殿两边,都一声不响。
武驷见状,直接对武盈说:“二哥,道歉。”
吕潇闻此一言,转过头看着武驷。他很迷人。吕潇为自己这个结论感到羞怯,又想到这样的帮手,才是真正适合委泱国的亲家,于是有了进一步考察武驷的打算。
武盈已经觉察到吕潇的反应,他心中明白自己比不上武驷,如今想要娶到吕潇,只有通过母后。他向来喜欢速战速决,于是向吕潇鞠了一躬算作赔罪,后又立刻出发前往静安殿了。
武盈不在,剩下的众人也很快散了。
吕潇心中有了决断,终日缠着阿宁盘问,恨不得参与武驷经历的所有事情。
这天,她又拿出了那件蜀锦在镜子前比划。
“你三哥还喜欢什么啊?一并告诉我吧?”吕潇换上了那件蜀锦,站在铜镜前左右地看。
阿宁被她缠了一早上,口干舌燥,实在不愿再开口了。吕潇也没有要听的意思,她正仔仔细细地翻看着衣服。拨弄间,一个并不起眼图腾引起了她的警觉。吕潇偷偷去看阿宁,此时阿宁正在揉额头,并没有注意吕潇,于是她借口扑粉回了内殿。
一进门,吕潇就关了门窗,四下寻找,终于在阿宁卧榻下发现了同样的图案。宫外早有流传,说阿宁和武驷不是亲生兄妹,只是妄议内宫是死罪,吕潇所能听到的不过只言片语……
“委泱国公主?”
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了吕潇,她后背渗出不少冷汗,赶紧将一切复原,才故作平静地问:“谁啊?什么事?”
“王后有请。”
一路走去静安殿,吕潇才知道阿宁住的地方有多偏。静安殿在内宫中央偏南处,周围是大大小小的寝殿,再远点则是几位有势力的妃子所住的宫殿,再是其他诸位公主的宫殿,再是宫内的物管殿、浣衣殿……
沁竹殿几乎就设在宫墙附近了。
不过不等吕潇细想这些事情,她已经由婢女引着进了静安殿。
“参见王后。”面对宫中势力最大的妃子,吕潇特意行了丰禾国之礼。当下,吕后对她的赏识又升了一度。
“起来吧,过来我身旁。”吕后难得高兴。“我听说你来宫中也有些时候了,不过前几日不得空,外来公主又不得无召觐见,竟耽误到此时。”
“您能亲自召见,已经给足了面子,吕潇不敢要求更多。”吕潇心中纳闷,脸上却不露丝毫。
“我只有一个女儿,又得大王宠爱,特赐公主府,平日里很少进宫,看见你,我自然多想亲近。”吕后说着,一挥手赐了不少东西,“今日无事,就是同我说说话,可好?”
吕潇看着一盒盒玉器金石,心中打鼓,带着不安答应了。
一天下来,吕后果然只是闲话几句,并无其他。等回了沁竹殿,老远就看见阿宁在殿外等她。
“你怎么还在这里等我?”吕潇有些吃惊,心中不免嘀咕:莫不是发现我翻了她的东西?
“饭菜都要凉了,左右不见你,有些担心。”其实吕潇去了哪里,阿宁又怎会不知。这你来我往,不过探听吕潇在吕后那里做了些什么。
吕潇冲她笑笑,无声的进了殿。
晚饭过后,茶水也喝了三巡,吕潇终于没有绷住,直奔主题地说:“王后送了我不少东西,虽然只是闲话几句就打发了我,不过我猜她是要给武盈选妃。”
阿宁有些意外吕潇的坦诚,手中的茶杯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
“你是支持……”吕潇伸出三根手指,她手指优美,只这一手势便婉转动人,葱白细长的手带着王室特有的锐气。“不用急着反驳我。”
阿宁止了本来要说的话,心中思虑一番才又开口:“需要我做什么?”
“哈哈。长公主果然直爽。你也知道,委泱国北丰禾南文卅,若委泱不开城借路,想要攻入文卅就不得不面临腹背受敌。”
“不说廿河小国,只那蛮夷的韦人在后,就能让丰禾国深陷两难……”阿宁接着吕潇的意思,继续分析道。
“不错。所以借道委泱国,是丰禾国的首选。”吕潇顿了一下,“我和吕笛,就是这一环的关键。”
阿宁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既然你已经有了选择,就不用来问我的意见了吧。”
“我哥的意思尚不明了,而我心中,唯有驷王殿下一人!”吕潇站起身来,向阿宁走近几步,“这忙,长公主是帮还是不帮?”
阿宁的呼吸骤然急促,话语间失了往日的平和,“他的婚事,我无权干涉……”
“你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妹!”吕潇猛地抓住阿宁的手,说出了自己隐约猜出的真相。炽热的充满妒火的眼神让阿宁闪躲不开,她接着说,“我想他对你有意,只有你放弃,转而促成我的婚事,我才有机会。”
很久很久,阿宁也没给吕潇一个明确的答案。这么一闹,两人的关系算是跌落冰点。